摸清了太子的性子,他表面温和可亲,实际上心肠冷硬、兼之审慎多疑,苏意娴哪里敢在他面前出言涉及朝政之事,干脆狠心连自家父母都回避了。
如今被太子妃这么一说,苏意娴不好当作没有看到,心中暗骂太子妃,面上还要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掏出手绢按了按眼角:“姐姐说得对,我那可怜的妹妹,自小在家里娇滴滴的宠着,如今受这样的苦,我心里实在替她难受,但是,如今我是太子殿下的人,一言一行都要为着太子考虑,我若去与她亲近,外人误会太子与谢家有私,那我岂不是罪过了。”
太子妃噎了一下。
太子听了,倒是很满意苏意娴的知情达趣,又望了一眼远处的苏意卿,踌躇了一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意思,道:“良娣,既是你自己的姐妹,不必避讳,孤看她也是可怜,你去劝劝她,天子圣明,自有公断,她如今这样行事,很不成体统,叫她回去吧。”
太子发话,苏意娴不敢不从,她道:“是,太子仁慈,妾身先替舍妹谢过。”
小内监为她撑着伞,苏意娴施施然走过去,后面的女婢还替她撩着裙摆,免得雨水溅了上去。
走到近前,苏意娴看了看苏意卿的模样。
她浑身都是水,头发一绺一绺地沾在脸颊上,嘴唇苍白如同夏末的藕荷,一点点粉粉的灰色。狼狈而脆弱。
苏意娴忽然觉得往日的嫉恨都烟消云散去了。
六妹妹真可怜,秦子瞻那么好的郎婿没有嫁成,倒嫁给谢楚河那个凶神恶煞的武夫,如今还要为了他这样低三下四,让人看笑话。
苏意娴油然生出一股得意的情绪,她对苏意卿道:“卿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这般作践自己,若是祖母和婶婶见了,岂不心疼,快回家去吧,别在这里抛头露面,凭白辱没了我们苏家女儿的名声。”
“五姐姐……”苏意卿迟缓地抬起头,神情茫然。
“哎呀,我忘了,你的夫婿如今还被关押在刑部大狱里面呢,也无怪乎你情急了。”苏意娴心中的自满之情几乎要溢出来了,她挑了挑眉毛,“我们本是一家姐妹,谁知道嫁人之后竟有如此差距呢,真是天意弄人。”
苏意卿看了苏意娴一眼,慢吞吞地道:“哦,五姐姐如今过得顺心顺意吗?”
“那是自然。”苏意娴摸了摸鬓角的金丝点翠攒珠钗,“不如你求求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的夫婿向太子殿下说个情呢。”
“五姐姐你在太子身边只是良娣的份位,上头还有太子妃压着,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我不为难你。”苏意卿的语气带着忧伤。
苏意娴知道苏意卿是故意的,但苏意娴就是经不住激,哼了一声:“你定然是想不到的,如今太子对我那是真好,若我肯开口,有什么不行的呢?”
“真的吗?五姐姐如今是这样风光,我心里实在羡慕。”苏意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姐姐,我求求你、求你……”
话还没说完,苏意卿忽然软绵绵地倒下去了,溅起的雨水泼湿了苏意娴的鞋面。
苏意娴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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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间。
苏意娴和太子颠龙倒凤之后,躺在太子的怀中,又想起了白日里的事情。
她原是个掐尖好强的性子,既在苏意卿面前夸下了海口,如今虽然有点儿后悔,也只能硬着头皮开了口。
“殿下。”她娇滴滴地道,“我那妹子,殿下当时也看到了她的光景,想她在娘家也是娇生惯养的一个人儿,现在却受这样的苦,殿下您看她是不是很可怜?”
太子漫不经心地道:“女子但凡嫁了人,一身宠辱就全系于她夫婿一人身上,你妹妹遇人不淑,确实可怜了,那样一个美人。”
“是,我原也是这么想,这世上有几个女子有我这样的福气,能得太子殿下垂青。”苏意娴鼓起勇气,把手搭在太子的胸口上:“但我和她毕竟是骨肉血亲,看她受苦,我也心疼,斗胆求殿下赏个恩典,在圣人面前替谢楚河说个情……”
太子勃然变了脸色,推开苏意娴:“放肆,朝政之事,岂是你妇道人家可以插口的,阿娴,是不是仗着我宠你,你把东宫的规矩都忘了。”
苏意娴惊慌失措,连忙起来,跪在床上叩头:“妾身不敢,妾身知错了,殿下息怒,且饶恕妾身这一回。”
太子冷哼了一声,起床披衣,匆匆走了。
苏意娴腿一软,趴在床上,满头大汗。
外面服侍的东宫大内监见太子气冲冲地出来,急忙跟了上去。
太子起先走得极快,到后面渐渐地慢了下来。
大内监弓着腰跟着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谢楚河、谢楚河……”太子喃喃自语。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黑漆漆的一片,连月亮都被云层挡住了,夜色如晦,如同他心底的阴霾。
“你说,孤要不要在父皇面前开这个口呢?”
“啊?”大内监一个激灵,没想到太子忽然问他,一下子回不过神来,赶紧跪了下来。
太子嗤了一声,他原也没指望得到回答,只是自己在心里踌躇着,举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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