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子能成为天子,又岂是投胎命好,他告诫妻子:“你们不要太小看皇上。”
杨氏道:“老爷说笑话呢,谁敢小看了皇上,在你眼里,是不是我们杨家做什么都是错的?”
祝承乾深知妻子的脾气,不愿把事情变得复杂,冷静地说:“你近来气不顺,好好说话,总是东拉西扯,又有什么意思?”
大夫人别过脸去说:“我这辈子,几时气顺过,是我没个儿子,活该老无所依。”
祝承乾说:“镕儿和珒儿,都是你的儿子。”
大夫人猛地转过身,不及开口,被丈夫拦下了。
祝承乾道:“对不起你的话,我也说了一辈子,但柳氏和楚氏,是你非要接来,为我生儿育女。如今儿女有了,你却越来越刻薄她们,你当这家里的人都是瞎的?我不是为了她们说话,我是为了你好,你真要等有一天传出去,说你这个公爵夫人善妒刻薄,你才高兴?”
杨氏冷冷道:“祝公爷,是早就看不惯我了?”
祝承乾说:“每次争吵,说出这句话,你就是心里没道理了,是不是?”
大夫人眼神一晃,避开了丈夫的目光。
“我们二十多年,就快三十年的夫妻情分,难道我心里没有你,你心里也没有我吗?”祝承乾说,“为何日渐老了,非要互相折磨?朝廷的事归一码,家里的事另归一宗,你心里有气,和我争吵打架,那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折磨柳氏和楚氏,又或是苛待孩子们,就变成一家子的事,甚至外人的事。”
杨氏双手捏紧了拳头,这辈子吵架,她就没吵赢过。
明面上看,丈夫什么都让着她,迁就她,家里大事小事,她一人做主。
但其实,这辈子,这家里,一切都在丈夫手里攥着,他从没松开过。
“你不过是仗着,我心里有你。”大夫人很痛苦,一样的话,说了无数遍,“可我甚至连你心里那个女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们祝家欠我的,你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
祝承乾反而松了口气,上前安抚她:“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夜色渐深,城中各处的灯火渐渐熄灭,唯有纪州王府门前的灯笼,不论在纪州,还是如今到了京城,都要为离家的王爷和世子,照亮回家的路。
王府里,跟随王妃母女从纪州来的下人,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和水土,家中上下,早已井然有序。
此刻,闵王妃带着婢女,来到女儿的小院,别处的屋子都熄了灯,只有尧年的闺房还亮着。
她命人留下,独自进门来,女儿背对着门外正抚摸着什么东西,忽然听见脚步声,慌忙藏起来,转过身笑道:“娘真是的,大半夜来了,也不出声。”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闵王妃笑着在一旁坐下,“我不悄悄的来,怎么知道你在捣鼓什么?”
“没什么东西……”
“拿出来,我就看一眼。”
尧年挡在桌子前,不肯轻易拿出来,但也不敢违逆母亲,说着:“只看一眼,是看,不能拿。”
闵王妃嗔道:“好了,拿出来,谁稀罕你的东西?”
便见女儿拿出一方盒子,盒子里用绸布盖着的,是一把冰冷的匕首,王妃拿起匕首,拔出刀鞘,但见寒光凛冽,杀气蒸腾。
她看了眼女儿,再看边上有一只精致的小瓷瓶,伸手要拿,被尧年慌忙拦下:“碰不得,这东西碰不得。”
“是什么?”
“砒霜。”
王妃的手悬在半空,轻轻一颤后,收了回来。
“年儿……”她满目心疼,“答应娘,不要轻易用这东西,匕首也好,砒霜也好,不要轻易用上他们。娘不愿你手染鲜血,就算爹爹和哥哥再也无法保护你,娘也会护你周全。”
项尧年却并不悲戚,笑着答应母亲:“我不会轻易用上,皇帝有千军万马,我们就母女俩,我们的力气拼不过,可我们能用脑子啊。这东西,不过是有备无患,您别担心,我可不会傻乎乎地去刺杀皇帝。”
闵王妃搂过女儿,轻抚她的背脊:“爹爹和哥哥不会丢下我们,他们一定会回来,年儿,千万不要做傻事。”
尧年靠在母亲的肩头,目光冰冷而坚定。
五年了,父亲和兄长生死不明,她知道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此番来京,母女彼此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来,誓要查明五年前的真相。
项尧年不怕死,可她不甘心死得不明不白,哪怕到最后一刻,她也要为爹爹和哥哥报仇。
“娘,我们把嫂嫂接回来可好?”尧年道,“总不能让嫂嫂,一直被祝家人关着。”
闵王妃冷静下来,说道:“我原打算,你嫂嫂回娘家,比跟着我们强些,我没想到,祝家会把女儿变成这样。”
“扶意说,嫂嫂已经什么人都不认得,但还记得要回纪州。”尧年身上的气势软和下来,难过地说,“嫂嫂一定还记得哥哥,记得我们。”
闵王妃说:“没想到,言夫子的女儿竟然在祝家,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我们不能连累言姑娘。”
“可扶意并不这么想。”尧年说,“她一直以为,嫂嫂还在纪州,来了祝家后,发现嫂嫂被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