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痛苦, 总好过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不知道, 也不意味着痛苦就不存在。
闻霁月眼中含泪,坚定地点头道:“谢谢您!也谢谢屠老师, 我还是坚持我的选择, 让我看上一眼就好了。”
屠友桃心里难受, 一把将闻霁月抱在怀里, 怜惜地拍着这孩子的背。
“你别太难过, 不会有事的。就算……就算有个万一,你也要记得有这么多人在等你呢。我们是一起的, 你不是一个人。”
大家在实验室里一呆就是一年半载,所有人齐心协力,感情自是飞奔一般上涨,已经是彼此生命中另一种重要的存在了。
闻霁月紧了紧屠友桃的身子, 将这份温暖记在心中。
半个小时后,一辆载了一半米粮的越野军/车从山林里开了出去。
再一个多小时,车子靠近了闻家村。
闻霁月坐在车后面,被两个士兵包围着。前面是司机、后面则是隔开的成箱米粮。车子压扁, 闻霁月和这两个士兵就是夹心饼干里的夹心。
一个小士兵从车体旁边揭开一块铁皮,一双眼睛望着车外。
他用带着本地口音的普通话道:“快到鸟。”
闻霁月眼睛还红着,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个能看到外面的铁皮口。等会儿, 哪里就是闻霁月往外看的地方,她只能看几眼。
闻霁月心中茫然地想着:快到了,是到哪儿了呢?是到了村里了,还是在村里往里面去的路?现在外面又是什么样呢?和上回看到没什么两样,还是已经大变样了?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闻霁月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可那个往外看的小士兵依旧只是说“快到了”。
在闻霁月数到第八个“快到了”后,小士兵终于激动地道:“到地方了!”
闻霁月的呼吸急促起来,可她依然只能坐在原位置,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声音。
“往村里开!”
“同志,你们是来支援的吗?在前头,我给你们领路。”
“我们来送点米粮,还有点油、还有几件设备。情况严重不?老乡。”
“唉……人死了十来个了,还有些没找着。”
“您节哀。我们就进去了,看看能不能帮上手。”
闻霁月听到有十来个人出事,目光都直了。
她眼下脑子里轰隆隆地响,思维滞缓,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连悲伤都忘了。
但眼泪自己往下掉,让旁边的人看看了就难过。
然而纪律就是纪律,这几个被安排过来盯着闻霁月的兵,都是训练出来最听话的那批,相信领导,也相信纪律。
不过在遵守纪律之外,这些士兵还是尽量把能做的做到最好。
他们给最前面的兄弟送了东西后,车子开着去了临时安置点。
相邻几个村的村干部,以及救出来的人都在临时安置点。
许兔花和武野昨晚里下山后,跟着村里人就集体躲到了村外,怕死的还跑得更远,就怕出事。
村干部年纪大、有威望的负责点人头,年轻跑得快则被派去通知镇里、镇里再有人通知市里。若不是有人雨夜通知消息,早上部队也不那么快就出动。
这会儿安置点弄出来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就被安置在了安置点。
王爱国的母亲崴了脚,躺在一张支架床上;许兔花淋雨感冒了,也躺在床上,盖着别人家抱出来的被子。
老太太吃了药后正睡觉,武野拖王爱国父亲帮忙照看两眼,走出了安置点,来到外面喘口气。
安置点不远就是治疗点,半个上午没了五六个人,消息听得武野心里发沉。
逃脱了生天,可武野也没觉得高兴。他被别人的悲痛感染,只觉得生命竟如此脆弱,心情十分沉重。
旁边也有人忍不住抽烟发泄下压力,武野却是不抽烟的,因此往外多走了几步。
武野脑子里混乱地冒出很多念头,辟如:早知道,出来前就不和老武吵架了,那点儿小事,让让老武又怎样?
又比如:这回的山体滑坡,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地质专家表示这边地区的山体结构稳定,很多年没有出这样的事了。
再比如:幸好自己昨晚上没睡觉,自己一行人下来得快,不然怕是真的要出事。
旁边发生山体滑坡的山高大很多,牵连得他们晚上呆的山头也掉下不少石头,还冲垮了一小块地方,眼下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武野正胡思乱想,车辆的声音响起,让他好奇地抬起了头。
武野抬头一看,发现是辆军车,心想定是支援的军队,人民子弟兵真靠谱!
不过这样一辆车,看上两眼也冲不散武野心里的低落。作为一个诗人,他的情绪触角比较敏感,也容易被气氛所感染。
可武野刚想收回目光,就愣住了。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熟悉的眼睛,是他的小姑娘的!
纵使一年未见,可武野依然认得出来那双眼,他拔腿就跟上了车。
爆发之下,武野的速度竟不比减速后的车慢,甚至还望闻霁月的方向靠近了些。
闻霁月眼里带泪,焦急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晃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