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文弱的书生进了于寒舟的闺阁。
“公子请坐。”于寒舟招待他坐下,并为他斟茶。
上次见她,是离得远远的,只见到她坐在画舫中抚琴的侧影。那时他便心中怦然跳动,如今近距离看她,皇上简直心神迷醉,望着她移不开眼,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于寒舟看见他的痴态,心里是有些满意的。倾慕她的人有很多,似这文弱书生一般的痴迷,却是没有过。
“公子?”见他痴痴盯着她瞧,一直也不挪眼,于寒舟便提醒了一声。
“哦,哦。”皇上很快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回过神,顿了顿,忍着激动说道:“在下,姓李名光,一直倾慕姑娘的风采,如今终于一睹芳容,实感荣幸。”
他其实不姓李,但他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借了太后的姓,又取了字,合在一起。
于寒舟便微微点头:“李公子好。”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于寒舟自恃人设,与人谈话时,从来不过分多言。而李光是紧张,似有千言万语,又脑中空空如也。
这样的情况,于寒舟倒是不陌生,别人来见她时,也常常如此,便引导他道:“公子要不要尝尝这香茗?这是采摘自……”
她说话不疾不徐,自有一种清风拂过的舒适。李光听着,渐渐就被抚平了心绪。
他到底是一国之君,在位也有四五年了,遇到的大事小情无数,亲近过的美人也不少,没多会儿就镇定下来,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静静地欣赏坐在对面的美人。
外面的茶,定然没有他在宫中喝过的滋味好。但是美人所斟,喝到口中,必然别有一番滋味。
“茶很好。”李光饮了一口,随即赞道:“姑娘倒的茶,更好。”
他一时忘了自己是落魄书生的人设,此刻出口赞赏,口吻真挚,目光澄澈,看不出一丝郁郁不得志。
于寒舟见了,不禁有些意外。他究竟是天生心胸豁达,还是……
她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起来,就见他面庞白皙,肌肤细腻,不像是贫家子弟。她目光一凝,视线缓缓垂下,落在他搁在桌面上的手上。
那手,虽不如女子的细腻柔腻,却也干净细致,明显是一双保护很好的手。
于寒舟的眉头轻轻挑起来。她先前决意见他,是因为他在鸨母的面前一副毛头小子的青涩模样。又傻里傻气的拿诗作敲门,以为这样就能见到她。她以为他是个落魄的穷书生。
再看他身上穿的衣服,虽然不是华丽的绸缎,却也是崭新的细棉布料子,且一看就没有下过水。
李光还不知道她起了疑。他自问如今是没有什么破绽的,他连龙袍都脱了,穿着这样素净的长衫,还不够穷酸吗?
“不知公子在何处读书?”于寒舟微微笑着问道。
李光听得这话,倒是陡然记起来,自己今日见到她,全是托了如今的身份。
哦,落魄书生!
不落魄,根本进不来呢!
“原本在青山书院读书。”李光说道,眼眸微微垂落下去,露出一点黯然:“为了读书,家里变卖了田地和房产,本来指望我能一举出人头地,没想到……”
他说到这里,语气变得痛悔起来,仿佛极埋怨不争气的自己。
于寒舟则是明白了,他并不一开始就是落魄书生。他家里原本是颇有家底的,只是供他读书,才耗得空空。
“公子这样的品貌,想来学问也极好。”于寒舟便柔声安抚,“方才我在楼上听到公子念诗,学问是极好的,日后定当前程似锦。”
李光自己学问怎样,他心里是清楚的。前程似锦什么的,他也不稀罕。但是看着美人这样柔声关怀,还是禁不住心中砰砰跳动。
他忍不住想道,从来都是因为他乃天子,那些女子才对他倾心、爱慕。然而面前这个神仙妃子似的人物,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在她眼中,他仅仅是一个落魄书生,她却待他这样温柔关怀,真是一个心地纯善的好女子。
“唉。”他垂下头,叹了口气,“我如今屋子住不得,饭也吃不得,哪还有心情读书,再去梦想做官?”
他并不是有心骗她。他只是想着,这样也不错。这时的他,便是一个落魄书生。偏偏面前的女子有一双慧眼,有一颗纯善的心,他们若是生出一段缠绵情意,岂不美哉?
李光自己无聊时看过不少戏本子,该如何演戏,他无师自通。
“便是如今穿的这身衣裳,都是我借的别人的。”他苦涩地摇了摇头,“今日来见姑娘,已是圆了我的梦想,等离开后,我便……”
于寒舟这时已经对他没什么疑惑了,实在是他的神情那么的情真意切,她便问他:“公子有何打算?”
“我也不知。”李光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道,语气有些急切和期待,仿佛溺水的人抱着浮木一般,“姑娘可愿为我指条路?我素来钦佩姑娘的文采,我相信姑娘。”
被信任了的于寒舟,此刻不禁想道,这可真是困了有人送枕头。她不就是想资助一个落魄书生吗?
不过她也没有着急,毕竟她也怕被人骗。虽然她的银子不少,但是被人骗了总是郁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