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
沈老太爷靠在迎枕上,接过管事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吃了药之后沈老太爷依旧没有力气,闭上眼睛休息了半晌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管事轻声道:“老爷好好歇着,您一天一夜没有合眼,身子受不住。”
“我快不行了,”沈老太爷说着话不禁一阵咳嗽,好半天才重新安稳下来,“吃再多的药也是没用,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管事不禁有些感伤。
沈老太爷道:“不用替我难过,这辈子苦也吃了,福也享过,还有几年平顺的日子已经足够了,就是放心不下……我走之后,谁接手这些……我在外面这么多年,没有找到一个可靠的人。”
管事轻轻地拍抚着沈老太爷的胸口:“慢慢来,这些事急不得。”
沈老太爷道:“韩卫从前在宫中并不出挑,现在想来是我看走了眼,如果能早些年知道韩卫就好了,我也能多点时间看看他的品性到底如何。”
管事心中一动:“您莫不是想要将这些事都交给那韩卫?可他是简王的人。”
“是啊,”沈老太爷幽幽地道,“可惜他是简王的人,不过我们又是谁的人呢?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那天夜里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万一人都死了,我们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我苦苦支撑这么多年只想看到希望,可希望又在哪里。”
第五百一十五章 宫变
沈老爷回想十四年前的事。
先皇准备起驾去陪都,宫中因此忙碌了三个多月,就在圣驾即将离京之际,却发现没有了皇帝的踪迹。
一直忙碌的宫中,突然就消停下来,那些小宫人和内侍可能察觉不到,但是他们这样经历过风雨的人就感觉到了异样。
后来宫人接太子去了福春水榭,福春水榭在西苑,是一处扩建的园子,要从北宫门出去走半个时辰才能到,水榭修在西苑湖中央,是一处安静又好守卫的地方。
太子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皇子所,这几年开蒙,每天都有师傅教导,绝不会无缘无故罢课,而且皇上、皇后也只是在夏天去西苑避暑,现在天气已经转凉,为什么在这样的时辰去西苑。
六监管事吩咐他们不要声张,宫中一切照旧,皇子所的小厨房也没有停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他愈发觉得不对,四处探听消息,这才知道皇上召魏王入宫。
想到这里,沈老爷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安王的事很有可能再次重演,先皇要向自己的手足下手。
变化太快,也来得太急,谁能想到皇上会有这样的布置,他准备传出消息让魏王小心时已经来不及了。
宫中的守卫都突然换了面孔,皇上以去陪都为理由调动了京卫护军,他能看出这些副将军也是一头雾水,好似不明白为何皇上还没有起驾,他们就要来这里。
好在他认识其中一个面孔,皇上病重时,魏王爷进宫主持大局,他曾见过魏王爷与那副将说话。
他在宫中侍奉多年,还是有些眼色的,决定亲自上前与那将军说两句话,猜测那将军与魏王爷之间的亲疏,好在那将军对眼下的局势起了疑心,他走上前,那将军立即迎上来。
“内侍公公,宫中可有事?”
“都太平着呢,将军是?”
“奉命戍守宫门,过几天要随圣驾去陪都,上头怕我们侍奉不周,特来此跟禁军兄弟们学学。”
他脸色微微一变,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先例,京卫的将军早就知道要怎么护驾,这一路更要随机应变,禁卫岂能教他们。
那副将军的目光明显也深沉了些。
“咱家仿佛见过将军。”
“我叫吴胜,曾进过宫。”
“我记得是魏王爷……”
“对,不过已经许久没见过魏王爷了。”
“魏王爷进宫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对吴胜道。
沈老爷还记得自己那时候的心情,喉咙似是有火在烧,一颗心要跃出喉咙,话不能说的太明白,但是要最短的时间互相打探、传递消息,他冒着极大的风险,因为不知这吴胜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汗水湿透了衣冠,眼睛中定然有难以压制的惊慌,凡是经过大事的人都会害怕,随时都可能有人出现将他拉走,无声无息地将他处死,如果他猜测错误,眼前这个吴胜就可能会告密。
吴胜吞咽了一口,仿佛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他也准备离开。
“内侍公公,我们这些人都曾见过魏王。”吴胜的声音再次传来。
沈老爷抬起头,看到吴胜额头上也有汗水落下来。
“吴将军可是身体不适?”沈老爷道,“宫门有这么多人当值,吴将军应该可以告假。”
吴胜显然目光一闪是在动摇。
谁都想要谋条活路,虽然离开也是在冒险,但还有一线生机。
吴胜低声道:“我们都不能走,京卫来的人,一个也不能走。”
他刚想要问:“为何?”却立即明白过来,如果这些人中有人要离开,就会惊动宫中,也许有人会提前动手。
“内侍大人想要送消息出去,我们就更不能离开,宫中现在还能放人,找个不起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