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又往前看神容的背影:“我瞧着嫂嫂这次来也与上次不同,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
……
一行人马快马加鞭,阵阵马蹄奔过河水,沾着山林间的尘泥枯叶,踏过颠簸不平的荒道捷径,以最快的速度,横抄向河东地界。
远远能看见城下时,众人勒马。
胡十一喘着粗气道:“头儿,城门关着啊。”
山宗一马当先,远远看着那道城门,心沉了下去,只有胸膛还因急赶而起伏。
“他们怕是已经过去了。”胡十一小心看他一眼。
这一路简直是穿山越岭过来的,出幽州已很远了。
以如今山里的情形,胡十一知道他根本不能走远,不过是挤出仅有的一点空隙赶来。
不想还是慢了一步。
再往前追,怕是不行了,并不能停留太久。
山宗扯缰打马往前,迎着风,黑衣翻掀,始终面朝着城门,不发一言。
城中守军住所。
山昭着人安排了几位来客的住处,便要率人去平乱处。
匆匆出去时,在廊上撞见堂姊山英迎面而来,正朝他招手。
山英此番是从洛阳赶来与他协调应对那点骚乱的,此时回来换他岗守城,由他去后方平乱。
所以山昭见状便以为是平乱的事,快步走过去问:“怎么了?”
山英拢手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山昭闻言脸上便有了笑:“真的?大……”
山英嘘一声:“别说出去,在城头上就能看到。你该做什么做什么,我去找堂嫂。”
山昭点头,想起自己还有事在身,有些遗憾地叹口气,继续往外去了。
神容就在当初住过的那间阁楼里。
长孙信刚刚送了她进去,走出阁楼,便听见迎面而来的一声唤:“舅哥。”
他抬头,毫不意外地看着走来的英姿飒爽的女子,皱眉道:“你怎么又给忘了?”
山英走到他面前:“是了,我总记不住。”说着看他一眼,“那我该唤你什么?”
长孙信理一理衣袖,负手身后:“我字星离,直呼即可。”
山英道:“只怕这么叫会让你觉得我山家人不够礼敬。”
长孙信没好气道:“或者你也可以尊称我一声长孙侍郎,便够礼敬了。”
山英想一下:“那还是唤星离好了。”她抱拳,“我守城刚归,去里面看看神容。”
长孙信这回没听她再唤“堂嫂”,才没说什么,等她进去了,忽又觉得直呼自己的字有点亲近,不自在地清了清嗓,转身走了。
神容正坐在桌边,听着紫瑞报那点骚乱的由来——
“东来去打听了,据说圣人又动了先帝的老臣,这里闹事的是他手底下被一并牵连出来的两个地方官,有山家军在,眼看着就要平息了。”
神容嗯一声,难怪山家重视,派山英来协助山昭,原来是新君的事。
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她想,那应该很快就能继续上路了。
“出去吧。”
紫瑞本是想说这些叫她分个心,却见少主仍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只好退了出去。
室内安静了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山英的声音响在外面:“是我。”
神容看一眼房门,起身走过去,拉开门。
山英绑着男子发髻的脸转过来,开门见山:“我有个地方,想请你随我去一趟。”
天色将暮,晚霞尽敛。
因为附近城中那点骚乱,这座城中的百姓早早闭户。
大街安宁,只有两匹快马奔过,留下一串马蹄声。
直至城门边,齐齐停住。
一队山家军早得到吩咐,缓缓将城门半开。
神容坐在马背上,身上披着件薄绸披风,揭去头上兜帽,看一眼身旁:“来这里做什么?”
山英稳着自己的马,朝城门外一指:“你为何不自己去看看。”
神容转头看出去,轻轻一夹马腹,缓缓穿过城门。
暮色四合,城外一片寂静。
灰蓝的天,云往下坠,风自南往北吹去。
神容的目光也随风而去,忽然看见风里马上的男人,在暮光里身挺背直,如真似幻。
她怔了怔,下了马背,往那里走了两步,心想是自己看错了?
下一瞬,那道身影忽然动了,策马直往她而来。
他的身后,露出一队军所兵马。
隆隆马蹄声到了面前,神容仰着头,清楚地看到他的脸,才发现是真的。
山宗从马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
“看来不用我穿过河东去追了。”他声音有些喑哑。
神容怔忪地看着他:“你是来追我的?”
他笑了,嘴角却扯了又抿起:“没错,我便是这般动用兵马以权谋私,谁叫我是个坏种。”
神容一时眼里只有他的脸,语气轻飘飘的:“追来做什么?”
山宗额前散了一缕碎发,遮着疲惫的双眼,只换了身完好的胡服,就赶来了她面前。
他声低下去:“追来的不是什么山家大郎君,只是如今的幽州团练使,或许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