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司岂道,“纪大人说过,生气对人体危害极大。”
泰清帝一拍桌子,“朕怎能不怒?朕那么信任他,走到哪儿都带着他,他就这么报答朕?”
司岂知道,皇上最近这段时间承受的压力比继位前还要大些。
心火旺盛,发发牢骚也是件好事。
他想了想,顺着话茬说道:“此等忘恩负义之人,确实该千刀万剐,皇上,要不要找出来鞭尸?”
“罢了。”泰清帝长叹一声,“师兄,朕就是憋屈。朕哪里对不起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来逼朕!”
靖王在谋逆之前已经提前安置了一部分家人,为迷惑宗人府,留了三个儿子在京城,影卫前脚抓到人,后脚就有宗室进宫求情,拿祖宗家法压泰清帝,口称稚子无辜,逼他放过靖王一脉。
司岂耸了耸肩,“人心难测,皇上对此不该陌生才对。”
泰清帝一滞。
司岂正色道:“皇上,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向前看。他们是背叛了皇上,但还有臣等更多的人忠于皇上,这也是皇上大获全胜的根本原因。”
“皇上不必因此怀疑自己。”
他没有说些忧国忧民的漂亮话,只简简单单表述了一个事实。
泰清帝眨眨漂亮的桃花眼,水漾的眸光里总算有了一丝神采,“师兄说的是,朕想窄了。”
他翘起二郎腿,自嘲道:“朕一向以为朕颇有几分用人之能,今日一看不过如此,让师兄见笑了。”
司岂道:“皇上,臣有要事奏报。”
泰清帝点头,“师兄请讲。”
司岂就把朱子青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他几乎是臣在京城来往最多的一个朋友,也是最符合描述的一个嫌疑人,然而臣却像瞎子一般,从一开始就把他排除在外了。”
泰清帝有被安慰到,嘴角也翘了起来,“谢谢师兄,哈哈哈,你比朕还瞎。”
说完,他还兴奋地拍了拍手,“朕很开心。”
司岂达到目的了,但还是感觉有些无语。
“皇上,臣没有证据证明系列杀人案为朱大人所为。现在的关键在于,他的指印以及他回来后住在哪里,在南城做过什么?”
若要调查城南民宅和各个客栈,需要惊动顺天府,而府尹李之仪是个教条古板之人,需要泰清帝下道旨意,以免有心人参他越权。
“唉……”泰清帝又叹了一声,“不管凶手是谁,他也算替天行道了。”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然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只要证据确凿就抓人吧,届时朕酌情处置。”
司岂拱手道:“臣遵旨。”
案子没有眉目的时候,天天盼着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现在有线索了,又恨不得从未发现过。
师兄弟心里都不大舒服,各自沉默下来,想各自的心事。
……
司岂在宫里呆了一下午,君臣二人谈了边关的战事,粮草的运送,火筒的制造等等,却始终没提起左言一事。
皇上不提,便是放过左言的意思。
第二日上衙时,司岂派罗清走一趟怡王府,给左言送了张帖子,表示要上门探望。
怡王府没有拒绝。
第三日上午,纪婵在大理寺点过卯,与司岂一同去怡王府。
怡王府破坏的比较严重,朱红色的王府大门上被刀斧砍得伤痕累累,二进院子里,原本属于外书房的位置空荡荡的,几十个工匠正在原址上重建……
怡王不在家,王妃重病,司岂纪婵便免了拜见,跟着杜河经由一条夹道一直往偏院走,最后停在花园最西边的一个跨院外面。
院子是两进的,从外面就能看出古旧来。
左言在怡王府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二人刚要进院,左言就迎了出来,笑道:“司大人纪大人,左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月白色长袍,空荡荡的右臂袖筒被系在腰带里,脸色苍白,唇角带笑,精致的丹凤眼眼尾多了几道明显的皱纹。
司岂道:“左兄说的哪里话,你是病人,我等来探病反倒劳动病人,岂不是我等的罪过?”
左言“呵呵”一笑,请司岂纪婵进了书房。
纪婵道:“伤口长得怎么样?”她指指脚下的勘察箱,“怕你有不妥处,特地带了家伙事儿来。”
左言又笑了,竖起左手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幸好伤口长得不错,不然又要遭受一次荼毒。”
他没了一条手臂,人却比往日开朗许多。
纪婵想,大仇得报,又没有后顾之忧,想来是轻松的吧。
杜江给司岂二人上了茶。
司岂喝了一口,夸赞几句,问道:“左兄日后有什么计划?”左言残疾了,四品大员的生涯便也结束了。
左言道:“王府不日就会分家,届时左某读书、画画,想必也很惬意。”他看向纪婵,“还请纪大人不吝赐教。”
纪婵道:“左兄若想学西洋画,尽管来国子监便是,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三人聊了小半个时辰,左言脸上便有了疲色,司岂纪婵立刻起身告辞。
左言送他们出门时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