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羌拉着朝花的手走下石阶,在院中缓缓踱步。
天色将晚,晚霞铺满天边,给院中花木披上深深浅浅的红纱。
卫羌享受着傍晚的怡然,笑道:“费什么心,我也喜欢吃酸汤鱼脑面。”
朝花想了想,道:“那就让青儿跟着厨娘学吧。青儿细心,服侍妾向来周到。”
卫羌不以为意道:“这些你看着就是。”
朝花侧头喊了一声:“青儿。”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青儿上前来:“请选侍吩咐。”
“去好好跟着骆姑娘的厨娘学一学。”
“奴婢遵命。”
卫羌陪着朝花走了一阵子,便道:“我先去沐浴更衣。”
白日狩猎出过汗,回来自然是要好好洗一洗。
“妾服侍殿下沐浴吧。”
“不必了,等我一起用膳就好。”卫羌婉拒了朝花的提议,大步向浴房走去。
朝花平静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提着的心这才松下来。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与秀月单独见面的机会。
朝花不疾不徐向膳房走去。
行宫虽比不得皇宫,该有的却不能少,比如专属东宫的膳房。
“选侍。”站在膳房外的窦仁向朝花见礼。
朝花微微点头,问道:“青儿在跟骆姑娘的厨娘学做菜么?”
“正是。”
朝花举步往内走。
“选侍,您——”窦仁见此忍不住喊了一声。
朝花淡淡道:“有些好奇,进去瞧瞧。”
“膳房油烟大,选侍还是不要进去了。”窦仁劝道。
朝花看他一眼,微微蹙眉:“我好奇瞧一瞧,还要窦公公允许么?”
窦仁忙道:“选侍折煞奴婢了。奴婢领您进去。”
一个选侍本来不算什么,可谁让玉选侍是殿下放在心尖上的人呢。
窦仁老老实实陪着朝花进了膳房。
膳房十分宽阔,足有数间屋。
窦仁一眼没瞧见秀月,问正忙碌的一名御厨:“请来的厨娘呢?”
御厨显然有些不满,压着恼火回道:“那位厨娘说奉主人的命令来教一道菜,只能传于一人,与来学厨的宫女一起去最里间了。”
窦仁看向朝花。
朝花淡淡道:“既然如此,那窦公公就等在这里吧,我进去瞧一眼便出来。”
窦仁还能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等着。
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响,紧接着是宫女的请罪声。
“选侍恕罪,都是奴婢笨手笨脚——”
窦仁没等听完便冲了进去,因眼前情景吃了一惊。
只见青儿跪在地上,一把菜刀落在手边,手指正淌着血。
“这,这是怎么说的?”窦仁忍不住问。
青儿满面羞愧:“奴婢手笨,不小心切了手……”
切了手,自然是学不成了。
朝花叹道:“罢了,我来随厨娘学这道菜吧。”
窦仁下意识阻拦:“选侍身份尊贵,怎么能学这些呢——”
朝花看他一眼,笑道:“我学会了,可以亲手做给殿下吃。”
她似是一下子反应过来,语气越发柔和:“本该我来学,才不负殿下的一番心意。窦公公带青儿出去吧。”
第218章 舍不得死
膳房内,只剩下了朝花与秀月二人。
朝花望着秀月,秀月也望着朝花。
二人相隔咫尺,却又因十二年的时光造就了截然不同的经历而隔了天涯。
曾经的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到现在变成了相顾无言。
还是朝花率先打破了沉默。
“秀月——”她低低唤了一句。
秀月握着菜刀的手一抖,移开视线快速切着鱼片。
“秀月,我是朝花呀。”朝花轻声说道。
秀月把薄如蝉翼的鱼片放入一旁的深盘中,声音毫无起伏:“贵人认错人了。秀月早死了,朝花……也早死了。”
现在活下来的,是丑婆婆和玉选侍。
朝花神色一震,湿了眼角,喃喃道:“是啊,秀月和朝花早就死了。”
在郡主死去的那一刻,她们就不再是朝花与秀月,只是苟延残喘的可怜虫罢了。
“那你为何会站在这里呢?”秀月抚着冰冷的刀面,指尖染上淡淡的鱼腥味。
她的语气,比神色更冷。
这一瞬间,朝花感觉到尖锐的疼痛袭来,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从猜测秀月还活着的那一刻起,她就曾无数次想过,假若秀月见了她会说些什么。
但无论说些什么,也不会再喊她朝花姐姐了。
可尽管做了这样的准备,听秀月说出这些话还是痛入骨髓。
“我——”朝花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要她解释她是为了守着郡主的镯子,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在秀月看来,这恐怕是她苟且偷生的借口。
多少个夜里躺在那个男人身边,她偶尔会冒出这个念头:会不会是她贪生怕死患了癔症,从来没有过郡主的交代,这不过是郡主十里红妆里寻常的一对镯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