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低着头跪在杜颜颜的面上,只说了句对不起后,便一声不吭。
殊不知这样让眼前的女子心里更加酸涩,哪怕是常山说出几个理由,或者说家里亲人找上门来,生病了。
或者是说其他的……她觉得都可以心里能好受些。
但是常山说没有,没有的意思就是自己面对权势,真的忍不住了吗?
其实杜颜颜心里对此早就觉得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还是有些失神。
“常山,本宫待你不薄。”
似乎是听见她自称本宫两个字,常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却是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顿时屋里静谧如斯。
“娘娘,是奴才对不住您。”再抬头时,常山已经是泪流满面,“奴才上次已经醒悟过了,可是娘娘,奴才自从踏出了第一步,就开始步步错,步步错。”
这种掺和朝政的事情,一方面是巨大的权力诱惑,这第二,就是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也就是把柄。
他常山本来就不是脑子多聪明的人,当时杜颜颜看中他,也是因为他稳重。
后来把柄捏到别人的手里时,也就只能将这踏错的,一步步走下去了……
“太子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吗?”楚楚在旁边加了一句。
常山身子一顿,轻声道,“太子知道一部分,但是太子……只是跟奴才说不要这样做了,太子……是奴才也辜负了太子的希望。”
听他这般说,杜颜颜深吸了一口气,日后他伺候太子定然是不可能了。
“娘娘如何惩戒奴才,奴才都毫无怨言。”常山又磕了个头。
说来也是神奇,昨天的时候,他还自恃太子身边最有话语权的太监,可是今天当楚楚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似乎这个样子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好多次。
也许是梦里,也许是想象中……
就那么一瞬间,常山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下子松懈下来,竟然有一种终于被发现的放松感。
怕是……这条命,保不住了吧。
常山心里叹了口气,此时此刻,也不用说什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了,他自己什么样子,他自己是最清楚的。
明知道娘娘给过他一次机会,但是他不也没忍住吗?
“娘娘……”旁边的冬竹早已落泪,直接跪了下来,外面紧接着就是山药也跑了进来,直接跪下。
“娘娘,还请娘娘看在常山伺候太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他一命吧。”山药哭着道,“常山比奴婢辛苦多了,太子任务繁重,常山一直守在一旁。”
山药跟常山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刚才有小宫女去喊她,她扔下手里的东西就直接跑过来了。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杜颜颜轻声嘟囔了一句。
这句话她之前总是看那些求情的人说,如今也有人对着她给别人求情了。
“娘娘,求您饶常山一条命,您可以让他去浣衣坊,让他去守着冷宫,只求娘娘能饶常山一命。”山药继续道。
她心知定是常山犯得错太大了,不然像娘娘这种从来不过问的性子,怎么会一遍遍叫常山过来呢?
上次的事情她就替常山心惊胆战的,如今这次,她就知道肯定是不好了。
“山药……”常山心里更难受了,再看向那边哭哭啼啼的冬竹,又一次红了眼。
平时这些温情在他的眼里,都明明觉得已经淡了,原来……只是他常山一个人变了。
冬竹没有变,山药也从没变过,娘娘从那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娃娃长成了如今人人尊重的皇后娘娘。
“你去做凤鸣宫的扫地粗使太监吧。”杜颜颜忍不住有些红了眼,但是语气还是那般生硬。
众人愣了一下,便是纷纷磕头。
门外匆匆赶来求情的凤鸣宫的那些熟悉的面孔,也忍不住在门口停下了步子,纷纷落泪。
他们对常山是有过怨恨,可是之前的时候,那个憨憨的常山也确实帮助过他们不少,大家一起努力支撑着凤鸣宫,一起过年包饺子,还趁着大雪,打过雪仗。
当这一幕幕浮上心头,尽管他们知道常山可能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他们第一反应还是来求情了。
杜颜颜看了外面一眼,便直接扶着肚子起身,头也不回地直接进了里屋。
“多谢娘娘饶了常山的性命。”众人齐齐在门外下跪,大声喊道。
前面领头的半枫也是红了眼睛,他曾经不理解常山对他们的冷淡,可是常山真的出事的时候,他反而有些愧疚曾经赌气跟皇后娘娘说过常山的不好了。
他们以前是最好的兄弟。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试想,若是他站在常山的位置上,恐怕也是得意洋洋的吧。
杜颜颜回去之后,就坐在了床边上没说话,楚楚就站在她的旁边。
“娘娘其实这样做,挺好的。”楚楚轻声劝她。
她以为杜颜颜是心里难受,但其实杜颜颜只是觉得心里颇多的感慨,“我只是有些感动,你知道人世间最难能可贵的是什么吗?”
“什么?”楚楚有些愣住。
“是一个人出事的时候,其他人并没有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