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近卷耳是为了更好接近柔嘉。
可卷耳呢?
她又是为了什么。
卷耳端着个木盆回来的时候,沈知礼空洞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又是不变的轻柔。
卷耳袖口沾了水,轻纱贴在她雪白皓腕上,看得清衣下柔白肌肤。嫩生生的可爱。
她把水盆放在树下,又把摘下来的梨花放进去清洗干净,一边道:“粟荷曾和我说过,梨花酒酿的时间越久越好,等到以后想喝了,我们再一起把它挖出来。”
卷耳一边说着,一边把清洗好的梨花倒入酒坛里。
沈知礼挑眉,“这酒跟我好像没什么关系,都是殿下一人酿的。”
他试探着也不再用尊称,卷耳像是无所觉,她闻言笑得开心,“沈公子莫不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
她嘴里说着,却把那个白瓷酒坛端起来放到沈知礼怀里,看他疑惑地看着自己,卷耳道:“你来封口,完成最后一步,这酒也就算我们一起酿的了。”
她忙了一通,细腻的脸上渗出浅浅的汗,沈知礼看了眼她仿佛不设防备的脸,视线落到怀里的酒坛上,“好。”
待到把那坛酒埋好,卷耳擦了擦头上的汗,没什么形象的蹲在他面前,“沈公子可莫忘了,我们是要一起挖出这坛子酒的。”
沈知礼清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自然。”
“对了。”卷耳把封好的酒坛埋在树下,转身跟他道:“明日宫宴,知礼可要与我同去?”
她浅浅笑着,唤他知礼,温声邀请。
沈知礼广袖下的手握成拳,面色却有些苍白,“怕是不妥。”
去了可以见到柔嘉,沈知礼自然是想的。
可他如今的身份只是个青楼乐师,是真正的下九流。皇宫那种地方他根本不配进去。
他不再是以前的沈公子。
他在树下坐了许久,连着身上都染上了梨花香,沈知礼听身旁的女子道。
“你站在我身边,这天下间便没人敢说你一句不堪之语。”
山河远阔,在这万万人之上。
到我身边来。
沈知礼豁然抬眸,就这样撞进她仿佛盛满温柔与包容的双眼里。
“相信我,嗯?”
鬼使神差的,沈知礼轻轻点头。
高台玉柱,雕梁画栋。
说是宫宴,不过是上位者敲打下面的人,顺便给点甜头,说点激励话的地方。
小皇帝穿着一身明黄龙袍,不哭不的坐在摄国殿下怀里,乖巧可爱的紧。
阿炎还小,这样的宴会并不适合他久呆,卷耳喂他吃了点东西,让他露了个面,就让人把他抱下去了。
沈知礼坐在卷耳右手边,跟她共用一张桌案,许多目光落在他无波的脸上,若有所思。
摄国殿下今年已经双十年华,可并未听说有她中意的驸马。
如今身边突然出现了个这样的人,一些大臣心底转了几个弯,又觉得不可能。
他们可都看到了,那人是坐着轮椅的。
数不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端详,有仇视,沈知礼面上无波,只稳稳地坐在卷耳身旁。
“尝尝这个。”她用公箸夹了块山药,亲自放入沈知礼碗里。
“多谢殿下。”
沈知礼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因为柔嘉正坐在他对面。
可她只有在摄国殿下带他过来的时候才略显惊讶的看了一眼,之后便再没注意过他。
可沈知礼总觉得,柔嘉给他的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小姑娘在人群里找到陈庚,他们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又各自移开,如此反复,卷耳看的都累。
她微微侧头,看着沈知礼有些难看的脸色,语气莫名,“不舒服吗?”
沈知礼执箸动作一顿,脸上又挂上了他那副笑,“没,只是不是很饿。”
卷耳目光深深,“那就别勉强自己了,还是放弃好一点。”
沈知礼捏着玉箸的手指捏紧,声音辨不出喜怒,“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眼看他面上的笑意维持不住,卷耳适时见好就收,笑了笑,“随便说说的,不用放在心上。”
沈知礼拧眉。
他知道,卷耳应该知道自己是当年被抄家的沈家的人。
可她是否知道自己对柔嘉的心思?
台下刑部侍郎盯着沈知礼看了半个晚上。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启禀殿下,老臣今日有一疑问,还请殿下为老臣解惑。”
他嗓音洪亮,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引了过去。
沈知礼淡漠的眼神也落在他身上。
他直觉,这人说的内容和自己有关。
卷耳放下手里的琉璃盏,闻言道:“刘大人有什么问题,便问吧。”
刘祺看了眼沈知礼,对卷耳拱手问道:“敢问殿下,您身边的这位公子,是何身份?”
当年沈家一案便是由刘祺主审,如今他应该是看沈知礼觉得眼熟,才有今日一问。
卷耳皱了皱眉,语带不悦,“刘大人何出此问?”
刘祺摸不清摄国殿下的意思,只得周旋试探着道:“老臣看这位公子,像极了老臣一位故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