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奉见她偶尔咳嗽, 无意识地抹去鼻下鲜血,眼看着祝照脸色越来越难看, 而破庙之外也渐渐变了天。
入秋多风少雨,一道霹雳破空而来,乌云滚滚压下, 居然有要下雨的势态。
马踏声与雨声几乎是同时传来, 武奉在破庙门前踱步许久,终于在上山路的前方看见了几匹骏马, 骑在马上的人除了明云见和几名夜旗军之外,还有慕容宽。
也多亏了慕容宽,文王府被金门军所看, 武奉又急着拉阿燕出来找祝照,小松还未回京, 一时无人能有资格入皇宫面圣,消息未必能及时传到明云见的耳中。索性慕容家如今虽然从商,但小皇帝一直都记挂着慕容侯爷, 也有意重新召回慕容家的子嗣入朝为官,替自己效力。
慕容宽能入宫阻碍不多,这才将明云见从宫中带来。
紧扯缰绳,明云见冷着一张脸从马上跳下,阿燕见他没披蓑衣,撑伞上前却被他用力推开。明云见路过武奉身边时,连目光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掌风带着几股狠劲儿,直接打在了武奉的脸上,待他跨入破庙了,武奉才低头摸了摸嘴角血丝,心中更为自责。
是他没看好祝照,坏了一切。
慕容宽不擅骑马,刚才也是拼了命才跟上了明云见,此时下马险些摔倒,跌跌撞撞闯入破庙,才看见缩在破庙案底,于泥菩萨之下的祝照。
祝照的衣襟袖口都是血迹,身上还有污水痕迹,脸色苍白,汗涔涔地正在发抖。
慕容宽几乎是跑到了她的跟前,还没靠近便见祝照疯了一般抓着地上陈旧的香灰朝他这边撒来,嘴里不住地喊:“滚开!都滚开!”
明云见心惊,刹那止了脚步,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他眼睛未眨,慢慢朝祝照靠近,也不管祝照究竟有多害怕,挣扎得多厉害,伸手把人从桌案下捞出便抱在了怀中。
祝照的脸扑上了明云见的肩头,发狠地咬住他肩膀上的肉,口中尝到了血腥味儿,耳畔又听见了来人的声音。
肩上的痛,比不上心上的一分,明云见一手紧搂着她,另一只手轻抚在祝照的背上,现下还不知她究竟在明阐那里受了什么苦,只能轻声安抚她:“长宁,别怕,是我。”
祝照听见这个声音,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十一年前的那个雨夜,明云见的肩头是湿的,祝照的眼泪滚滚落在其中,透过冰凉的雨水,烫得明云见心疼。
祝照慢慢松了口,哭得声音断断续续,如同孩童一般哇地出声,毫无掩饰地将自己方才惧怕全都暴露了出来。
明云见从未听她这样哭过,他见过祝照的眼泪,倔强的,带着隐忍与自尊,也见过她病重脆弱的,偶尔滑下眼角的无助,却没有今日这样,一声一声抨击着他的心,是撕心裂肺的绝望与苦楚。
明云见安慰着她,把人护全,眉心紧皱,眼眶跟着泛红道:“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祝照也不知自己究竟哭了多久,更不知金石药的药性有无在她身体里散去,她只知道她现下冷得厉害,能分得清眼前是破庙,屋外是骤雨。所以她也看得清躺在地上被明阐带来的几人的尸体,和守在破庙外,除了夜旗军之外的另外一批黑衣人。
她心中有恐惧,难以言表,不知如何与明云见说清,她有无数的疑问,不断如针如刀,刺伤了她自己的心。
“皇叔……”祝照缩在明云见的怀中,将自己遮蔽在阴暗处,她不敢动,也不想让明云见动。她不敢看破庙外的人,也不想让明云见回头,她觉得此刻自己就是一只缩头乌龟,没有胆量面对一切。
那些真实的,虚假的,她都想统统抛到脑后。
可人越清醒,细节就越清晰。
“皇叔……十一年前,放火烧了祝家的人……是你吗?”祝照颤抖着嘴角,说出这话的当下,她便将指甲抠进了掌心肉里。
明云见神色突变,祝照从来都信任他,哪怕知道他可能会造反,也从未怀疑过他有无对祝府动手,今日这话,必是她记起了什么,又听说了什么了。
“这都是明阐与你说的?”明云见问。
祝照摇头,她将脸埋在双臂之中,不敢抬头去看明云见,闷着声音道:“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他的话我不会当真,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夜……祝府被害的那夜,我看见了凶手,他们是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佩戴着统一长剑,脸上蒙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与此时守在外的那些人一模一样。”祝照颤抖得越发厉害:“其实我曾在祝府见过一眼他们,但那夜我做了噩梦,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眨眼墙头上的人便消失了。现在想来,或许他们一直都在文王府,只是出于某种忌讳,从不在我跟前出现。”
“杀害爹娘兄长的人,听命于你,当年真正放火烧了祝府的,是不是你?”祝照问出这话,突然抬头。
她双眼含泪,下唇被自己咬破出血,此时明云见的双手还环在她的背后,他们如此亲密,却又显得如此遥远。
明云见望着祝照的眼,嘴唇动了动,半晌之后才只回了一句:“不是。”
“那你如何解释那些人?”祝照问。
祝照不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