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至善一眼看穿她想法,忙不迭拉住她袖子,“你干什么去?”
见顾大嫂打定主意要往里屋去,顾至善扯着袖子不肯放,“晴天白日的,爹和丫鬟小厮们走在,妹妹准是不会上到那镇北王塌子上去。
你去后院找娘,娘虽然吃斋念佛万事不管的,可涉及妹妹,她定时有主意能制住爹。”
顾大嫂丹凤眼里满是疑惑,“爹素来疼宠的是西院,连娘回来都没去清华堂看看,能行吗?”
“西院?”
顾至善嗤笑一声,满眼鄙夷,眉目之间满是张狂。见顾大嫂一脸忧心忡忡,薄唇一撇,道,
“西院里那个是不是爹的种还不知道呢,不过是看在老太太面子上宽待她两分,便真把自己当主子般矜贵着,呸!谁给她的脸!”
顾大嫂猛的一听这个,又仿佛听说早先这宋姨娘做姑娘时,是曾经出过什么事儿。当下也不敢深思,忧心屋子里头薇姐儿和镇北王待的久了,忙带着亲近婆子往后院找婆婆去了。
她既不聪明又没什么心眼子,既然相公说找婆婆,那婆婆定时能让公公改主意吧。
这镇北王虽说生的一表人材又是高大威猛的模样,可顾大嫂不知他早已重活一世,心底是把顾知薇当成妻子那样看待,行动间稍亲近些也没什么大碍。
可即便是这样的目光打量,在爱妹心切的顾大嫂看来,已经是违了规矩,要和婆婆说清楚才行。
荣锦院正堂,黄梨高脚书案一米见方,洒金纸拿玉制镇纸压了,狼毫小篆饱蘸徽墨,顾知薇刻意忽视身后目光,闭气凝神,俯身挥笔提书。
因前几日抄写佛经,顾父又送了襄阳先生真迹过来,顾知薇每日揣摩,早有二分形象。她又多活了五六年,每日吟经颂墨,自然早就烂熟于心。
傅仲正他夜间难眠,旁的倒也不适合他,不如一卷般若心经,沉心凝神,夜间睡前诵读几遍,倒也无惧鬼神近前。
何四躬身送了茶来,顾父略饮两口便站在傅知薇身后,心底骇然。他这个女儿,笔力进益许多。
前几日送到前院的心经,字迹游移,似是显示主人心性不稳。这几日过去,一撇一捺极为有力,行事间颇有章法,完全不似往日里娇纵的闺阁女儿字体,倒像是饱经世事的老人似的,一笔一划间皆是心思沉稳,一挥而就首尾相应。
顾知薇顾不得这些,她二月二放重生回来,心态游移不敢显露真实心性,连为顾母抄写经书都带着两三分慌张。然而自打见了顾母,顾知薇心底忐忑一扫而光,她即便是闯了祸,也有姨母母亲托底,何必怕西院那人,上一世,顾知花不也照样死在她手里。
心胸畅然,字体也带了几分洒脱,傅仲正也踱步立于一侧,黑眸赞赏,不愧是他看中的媳妇,的确有几分本事。
一卷经书不过半刻钟左右,顾知薇把狼毫小篆放好,揉了揉酸软的腕子,莹白脂腴一般莹透,左右端详了字迹,没得透出几分少女的姿态出来,娇笑着朝顾父道,
“爹,可有几分襄阳先生的态度出来?”
“你这才是哪里?就敢自比襄阳先生?”
顾苏鄂心底满意,面上却是一副士大夫沉稳模样,不言苟笑,唇上短须儒雅偏又说的都是让人难过的话。
顾知薇恼了,她明明就有进步,偏爹就这么打击人。粉嫩唇瓣一抿,杏眸水汪汪的泫然欲泣,声音哽咽,满腹委屈,
“薇姐儿,给爹丢脸了...”
顾知薇抽抽噎噎,抬手就要把台案上的笔墨收掉,顾父忙拦住,见她似是极为难过,心底里内疚,暗自责骂自己,好不容易女儿和自己亲近,偏他像教训那逆子一般教训乖囡,难怪女儿不肯亲近自己。
“爹还没说完呢,薇姐儿这字儿,虽说不如襄阳先生那般风流俊逸,可也颇有卫夫人的娴雅婉丽,字迹清秀平和,偏笔锋处又有筋骨,这字很好,很好。”
说罢,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顾父看向一侧沉吟不语的傅仲正,“不信,仲正也是认可的,可见你是真的进益了。”
傅仲正早就瞧见顾知薇藏在眼下的笑意,知她故意为难顾父,也不戳破,笑道,“某得此笔墨,该好好珍惜才是。
索性下午陛下召我进宫叙事,便把这笔墨给天子一看,他定是也要吃惊的。”
顾知薇见二人一人一句,话里话外都是夸赞自己,抬眸朝顾父笑道,“我自知是比不过襄阳先生的,学海无涯不过尽力耳。
爹,还有...,不过是女儿家进的一份心思,倒是没必要给姨夫看,没得像是人家讨赏似的。”
话语迟疑,顾知薇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傅仲正,只得混沌含糊过去。上辈子她死时,为傅仲正守着望门寡,当他是自己夫婿般,每日为他念经超度。这辈子呢,宫里面姨夫让她给傅仲正写经,怕是已经动了许给他的心思。
他呢,是如何看待自己?
偷偷移过目光去瞧傅仲正。呀~猛不叮的,利眸抓住游移视线,顾知薇慌忙挪开,桃腮似是打上了层红润胭脂,薄透透水蜜桃一般,触之便有甜蜜汁水。
傅仲正喉结滚动,骨节分明的大掌往前,卷起心经朝外喊道,“何四,送去龙华阁,让先生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