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木桐没有急着开始修复,而是开始对小陶俑进行全面检查。
和刚才那个被自己打碎再修复的陶俑相比,小陶俑的情况要好得多,并不需要拼接和粘贴。不过小陶俑由于保管不善,整个器身都脏兮兮的,她便开始耐心的对它进行清洗。
这一步对于古董的保护来说是非常必要的,虽然没必要将古董修复的跟新的一样,可是如果古董表面附着了各种脏东西,会不利于古董的保存。
在她刚碰到小陶俑准备动手的时候,小陶俑吓得抖了一下,可怜巴巴的看着靳木桐:“真的不能再商量商量了吗?”
“不能。”靳木桐回答。
小陶俑觉得它还可以再抢救一下:“那要不你再找点其他的陶俑先练练手?之前那个老头那里还挺多的。”
说到这里,小陶俑的表情变得贱兮兮的,“那老头可坏了,他卖的东西除了小爷都是假的,你把他的陶俑都买来摔了练手,怎么样?”
靳木桐没有理他,继续清洗。
“啊啊啊啊。你要是嫌弃老头那的质量不行,找我兄弟先练练手也成啊,啊,什么玩意弄到小爷身上了,小爷要死了要死了。”
这几天的相处,靳木桐早就练就了一身定力,任由小陶俑东南西北的扯,她佁然不动,细致的按画教她的步骤清洗着小陶俑。
经过清洗,小陶俑的表面污浊被小心的去除,露出它本来的面貌。
接着便是为它修复因为岁月的侵蚀而磨损的衣服细节。
汉代陶俑往往由于年代久远而出现面部模糊、服装细节缺失的情况,小陶俑倒是挺幸运的,面部细节都在,还比较生动,应该是同年代中保存比较完好的,只可惜,身上的服装却基本完全看不出细节了,而且还有缺损的部分,这就需要进行修补上色。
靳木桐却犯了难,仔细研究了很久都没有下手。
这个过程原本可以通过同类型的陶俑进行推断。通常同一时期的服装款式细节都大同小异,不过这种方法往往也是相当具有风险,如果贸然下手修补,跟原先的不一样,那她的修复相当于修改了古董本身携带的文化信息。
可是考证历史细节原本就是一个庞大而艰巨的工程,她一个人短时间内又怎么做的到。
所以此时,她完全不知该如何下手。
靳木桐下意识的看向画,不知它会不会有什么办法。
在她目光看过来的瞬间,画就读懂了她的意思,顿时轻笑了一声:“这个问题对你并不是难事。”
“嗯?”
“你问问它便可以了。”
靳木桐顿时眼睛一亮,她怎么就把这个忘记了,她可是能和小陶俑交流的,还有谁能比小陶俑自己更清楚自己是什么样!
她顿时跟小陶俑商量道:“诶,别睡了,告诉我一下你之前服装什么样的?”
小陶俑哼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求小爷了,小爷凭什么告诉?”
靳木桐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那只能随便修修了,修坏了你可别怪我啊。”
小陶俑:“……”
“算了算了,告诉你就告诉你,小爷当时穿的是……”小陶俑想描述,发现有点词穷,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跟你说你也不懂,把手伸过来,握着小爷。”
靳木桐依言握上小陶俑。
让人惊叹的一幕发生了,在她的脑海中,莫名的出现了两个人影。
靳木桐顿了一下,集中精力看向脑海中的这两个人。
两名男子看起来好像是兄弟俩,脸上都带着憨厚幸福的笑意,另靳木桐惊讶的是,弟弟长得好像她刚刚修复的这个小陶俑。
难道,这是塑造小陶俑的工匠?
不等靳木桐多想,脑海中的画面动了起来。
兄弟两人哥哥叫樊安,弟弟叫樊林,两人长得很像。弟弟小时候生了一场病,原本活泼可爱的孩子从此变得有些痴痴傻傻,再也不会说话,也再也没叫过一声哥哥,但哪怕如此,哥哥也是一如既往的疼爱着弟弟,更加不愿弟弟受到一点委屈。
兄弟俩父母早亡,是樊安将樊林拉扯大的,长兄如父,一直庇护着,樊林也从未受欺负。樊安为了养活弟弟,去当了烧窑匠人,跟着老师傅学了手艺,将兄弟俩小时候的模样捏成了小陶人,烧制成了陶俑,因为很想念弟弟小时候未生病前的模样,就将弟弟做成了活泼的样子,他希望弟弟和小时候一样那样机灵,能说会道,会开开心心的用那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再叫他一声哥哥。
陶俑烧成的那天,老师傅夸樊安有天分,可以当陶工了,哥哥把两个小陶俑带回家,想要给弟弟一个惊喜,没想到弟弟樊林竟被抓去服徭役。
哥哥知道,以弟弟的身体情况是不能干重活的,尤其是此次徭役,重修长乐宫,需要登高爬低,这对弟弟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工作。樊安买通了侍卫和工头,偷偷将弟弟樊林换了出来,那次见面,他说服弟弟回家,并将烧制好的两个小陶俑都交给了弟弟。
弟弟看着手上的小陶俑,多年从未说过话的他终于开口了。
一开始,张嘴之后还只是发出几个字符,渐渐的,终于拼成了一整句完整的话:“咱们……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