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在茶棚子里闲扯,说到洛阳朝廷,说到毌纯,还说到了吴贼。
他听得心里狂跳,从镇子上飞奔回来。
嘉柔毫无生机地躺在床上,几只绿蝇绕着她飞,怎么都赶不走,李闯不停挥舞着蒲扇,他急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
女大夫欲言又止:这是人不行了的兆头。
苍蝇清楚的很,比人都清楚。
李闯看懂了女大夫的表情,愣了愣,忽然就红了眼,把蒲扇一摔,冲着嘉柔哭吼道:
“你醒过来啊!我知道我不是你想见着的人,你想见大将军吗?你醒来啊,你醒过来我带你去找他,他也到处找你,你爹都跟了他,你说句话啊,你是不是想见大将军?你还有好日子要过呢,你不能这么死了,姜姑娘,你醒过来啊!”
他吼得满身大汗,抽噎着,又慢慢跪倒在了床头,绝望地赶着绿蝇:“滚!滚啊!我杀了你们!”
女大夫看不下去了,她眼角湿润,攥着拳头走出来。
夜里下起暴雨,黑云翻墨,一水如天,池塘里的荷叶被风雨打得死去活来。嘉柔就是在这样的雨声里突然醒过来的,她以为自己死了,阴世也会下雨吗?
她辨听出雨声,雨打在肥厚掌叶上的声音,打在窗棂上的声音,打在檐下水缸边沿上的声音,如箭,如镞,她忽然就想起石苞那张脸,带着巨大的仇恨,将马槊狠狠捅进了自己的身体。
他真的好恨自己。
那么,他呢?他也这样恨自己吗?嘉柔在雨声里喊了声“父亲”,声音虚弱,她想了想,又唤了声“姊姊”紧跟着的是“兄长”。
无人应答。
他们在吗?若都在,自己不算孤单了。
可幽暗的烛光里传了清晰的一声“姜姑娘!”,嘉柔一震,是谁?这样陌生又耳熟,她隐约记得,不久前也听过这样一声“姜姑娘”,要把天都喊裂了。
嘉柔在李闯和女大夫的轮番絮叨中渐渐明白,自己没有死。
她求死不能,求生不能,上苍为何要这样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