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东吴不顾五溪蛮叛乱,竟调动十万水军向赤壁会合。
一时间,大江之上,千帆飘动,遮天蔽日,自西部洞庭,至东部牛渚,都是东吴水军战船。
消息传到襄阳,刘表大惊,急召众将商议。
刘表脸色阴沉,俊美儒雅的面庞因为极度愤怒而有些扭曲,拍案大骂:“孙策小儿,竟无视武陵安危,要舍弃荆南之地不成?”
蔡瑁早已乱了方寸,急道:“孙策尽起水军而来,必是铤而走险,欲直取江陵,拼个两败俱伤,此子如凶恶如虎狼,不可以常理论之。”
刘表盯着献计的刘先,冷声道:“刘别驾,汝献策鼓动五溪蛮起兵叛乱,趁乱取回荆南,如今反逼得孙策铤而走险,舍命来战,该如何是好?”
刘先脸色苍白,此时哪里还有什么计策,迟疑道:“为今之计,不如……不如向大将军求援。”
“寄望于人,仰人鼻息,此乃取死之道!”刘表大怒,逼问道:“汝先前献计,就该另有对策,如今打虎不成,反惹来大祸,你可知罪?”
“属下该死!”刘先大汗淋漓,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蔡瑁瞪了一眼刘先,抱拳道:“孙策气势汹
汹而来,于赤壁聚合人马,必从乌林、江津一带攻江陵,请主公速速增兵支援,以免被吴军所乘。”
刘表深吸一口气,摆手道:“琦儿在江陵,吾放心不下,就请德珪亲自到江陵主持大局,不可妄自出兵,安保为上。”
蔡瑁抱拳领命,不悦道:“刘先计谋不高,弄巧成拙,如今惹来大祸,我看这别驾之职,他难当大任!”
刘表微哼一声,问道:“何人能担当此任?”
蔡瑁言道:“山阳伊伯机深谙律法,为人雍容中正,可堪大用。”
刘表阴沉的脸色缓和了许多,长出一口气点头道:“伊籍与吾同乡,交往多年,宽仁达礼,就由他升任别驾。”
蔡瑁心中暗喜,抱拳道:“主公英明。”
自江夏失守之后,蔡瑁因为援军不及时,有故意坑害刘琦之嫌,被刘表很是冷落了一番,连同刘琮也一同疏远。
毕竟舐犊情深,刘表在刘琦救回之后将其安置在江陵,有意培养他独自带兵,若不是这次吴军来得突然,蔡瑁在襄阳还等不到出头之日。
兄弟二人争权,刘表何尝不知,将蔡瑁提携的许多官员找借口罢免了十几人,所以这次蔡瑁不敢举荐亲信,
抬出伊籍来打消刘表的猜疑。
伊籍不但与刘表是同乡,而且年轻时便依附于刘表,从洛阳追随到襄阳,忠心耿耿,刘表自然不会再有怀疑。
但他却不知道的是,蔡中看中了伊籍之女,有意娶其为妻,蔡瑁因为伊籍身世飘零,并未同意。
现在看来,若能与伊籍联姻,二人一文一武掌控荆州,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心中暗自盘算着,蔡瑁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刘先,招呼几名将领,走出府衙去点兵。
刘表看着空荡荡的大堂,刘先跪在地上,蒯良兄弟迟迟未至,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萧索之意。
沉默片刻摆手道:“始宗,事已至此,念在你多年尽职尽责,我也不责罚于你,荆南必有大乱,你早些回去安置家人吧!”
“啊?”刘先大惊,旋即又颓然一叹,默然起身退出大堂。
他明白刘表这是将他弃用,不禁心如死灰,献策之时,众文武一致赞同,个个都夸妙计,如今出了意外,倒成了自己一人之过,当真是有苦难言,欲哭无泪。
颓然回到府院,见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正在读书,竖着朝天辫,摇摇晃脑甚是可爱,心中稍稍宽慰了一些。
“舅舅
,方才府君紧急召唤,莫非是有重要军情议论?”
这孩童唇红齿白,声音清脆,正是刘先的外甥周不疑,从小聪明伶俐,读书过目不忘,在江南有神童之称,如今已经在读孙子兵法了。
“东吴突然发兵,大军向赤壁集合,大出意料,倒成了我一人之过!明明众人决策之事,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刘先苦涩一笑,自顾地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外甥听,还是为自己辩解,总之满腔辛酸。
周不疑忽闪着黑亮的眼睛,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府君畏孙策如虎,听闻敌军骤至,必是恼羞成怒,总要有人为此事担责,必然就是献策之人了。”
“好小子,你倒看得通透!”刘先反而失笑起来,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叹道:“收拾一下,我们回荆南去吧!”
周不疑看着走过身边的刘先,忽然说道:“我要去江南。”
刘先没有听真,点头道:“不错,是去江南。”
周不疑跟上两步,大声说道:“我说的是江东。”
“你说什么?”刘先猛地转过身,错愕地盯着这个外甥,“为何要去江东?”
周不疑答道:“我来襄阳,本是为了学问之事,
谁知府君部下,都是清谈阔论之辈,华而不实,虚耗时日!而荆南僻远人稀,听闻刘巴先生也去了江东,鸟随鸾凤而高飞,人当伴贤良而进步,岂有以高就低的道理?”
刘先愕然半晌,长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