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与彭泽原本连为一体,湖水向南汇入大江之中,随着赣江、修水等大河不断汇入,泥沙俱下,将彭泽一分为二,分为南北两湖。
当地人依然将北部连同长江的区域成为彭蠡,而南部因在湖水逐渐南侵,与鄱阳山相连,改称为鄱阳湖。
鄱阳湖因为地理优势,基本与外界隔绝,大小湖汊犬牙交错,湖中岛屿遍布,可供居住者有将近四十个,贼军便在这些岛屿上屯驻。
晚秋将至,万木萧疏,岛屿上水鸟成群,南飞的大雁多数到此便会停住,这个季节也是鱼虾最为鲜美之时。
天高云淡,一轮明月悬挂鼻孔,湖心之上波光粼粼,如洒下点点银光,湖心之中一座小岛,灯火通明,人影如织。
这里便是鄱阳贼的老巢所在,原本是鄡阳的县治,李氏占据此地之后,改名落雁岛,将县衙改为聚义厅,掌控整个鄱阳湖水域。
此时的聚义厅之中,两排贼人肃然而立,个个神情冷峻,不发一语,唯有挂在墙壁上的火把燃烧着鱼油,不断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帅位之上坐着一位三十上下的中年人,淡紫色的面膛上,两道浓眉如笔刷一样粗重,狮鼻阔口,正是当
今鄱阳湖宗主雪狼李玉。
鲍宇逃回岛上,将彭氏设伏,火烧五千精兵的消息带回,众头领又惊又怒,嚷嚷着要找彭氏报仇,被李玉强行压制住了。
此刻的李玉没有往日的豪迈爽朗,只见他双拳紧握,胸膛不断起伏,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大哥,此仇不报,我们今后将有何脸面在鄱阳湖立足?”
沉默之中,坐在下首的副头领火狼王海站了起来,一头火红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愈发暴躁,怒吼道:“五千兄弟,就这么被一把火烧了,彭家狗贼,好狠的手段啊!”
李玉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尽量平复自己的心绪,看向跪在堂下,浑身湿透,破烂的衣服上还挂着水草的鲍宇,问道:“鲍宇,你可都看清楚了?”
“宗主,属下看得清清楚楚,船上是彭虎的旗号!”鲍宇赶紧说道:“而且之前起火的时候,就有兄弟来报,说那阮贰早就投靠了彭家,我们的船队也只是经过彭蠡南部的浅滩,并不算越界……”
“够了,你先下去休息!”李玉打断了鲍宇,对众头领摆手道:“都散了吧,各自守好领地,等我的命令。”
一众头领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悄悄退
下,虽然个个气愤,但只要李玉下令,谁也不敢反抗,他在这里有着绝对的权威。
中人散去之后,李玉转头看向王海,缓缓道:“今天下午有消息传来,吴军已经灭了张节——二弟,你怎么看?”
“这事我也知道了!”王海沉声道:“我知道大哥担心官兵也会来对付我们,但彭家的仇不能不报!那可是五千兄弟的性命,他们的家人好友都还在岛上,如果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如何让人心服?”
“说的是啊,不为他们报仇,如何服众?”李玉双目微眯,却又叹道:“你可曾想过,如果这是吴军的离间之计呢?”
“什么?”王海一愣,旋即脸色微变:“你是说,这是吴军干的?”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李玉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如果我们与彭氏撕破脸,一旦官兵来攻打,将会孤立无援,甚至尤突那个杀人魔,也可能会背后捅一刀。”
“大哥,你这话固然不错,”王海上前一步,说道:“但反过来想,就算我们这次忍气吞声,彭家人也一样看不起我们,吴兵出动,彭材肯定不会出一兵一卒来帮忙,他们只会躲起来看我们的笑话!”
“你说得有道理!”王海这句话可谓戳中了他的要害,李玉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李氏经过几十年的经营,称霸鄱阳湖,但在官府和彭氏这些豪族眼里,依然是贼军,他们根本不屑与自己交往,甚至还扬言要剿贼除恶。
即便拥有再多的兵力和财富,李玉终究摆脱不了一个“贼”字,这让从小读过圣贤书的他感到深深的屈辱和自卑。
如果终身为贼,处处受人唾骂排挤,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如何实现他的宏图大志?
沉默片刻之后,王海又问道:“那孙策死而复生,你又怎么看?”
王海不假思索答道:“孙策好样的,算得上一位好汉,连上天都不忍心让他死,可见是善有善报,如果不是我们官匪不两立,我一定要想办法和他结交。”
“官匪不两立……”这句话又刺痛了李玉,他微微摇头苦涩一笑,问道:“彭家的仇你觉得一定要报?”
“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王海额头上青筋冒起,低吼道:“大哥,我们这么多年来养精蓄锐,图谋大事,结果第一仗就败得如此窝囊,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笑话,哼!谁敢看我的笑话?”李玉猛地一拳
砸在桌子上,站起身来走了两圈,忽然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彭材要看我的笑话,老子也不让他好过!”
王海反倒被他忽然转变的反应搞得一愣,问道:“大哥的意思是?”
李玉沉声道:“你马上回松门岛,把他们南山的渔场给我端了。”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