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部头领没一个是善类,群敌环伺之下,每一步行动都要全盘考量。
吕岱言道:“此六部虽未同盟,然此番清剿上缭,必定已引起各部注意,正所谓兔死狐悲,一旦我们出兵一方,只恐其他部会趁机而动,将军还需谨慎用兵。”
周瑜笑道:“贼人各自为阵,互不统属,某家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听闻伯符在庐江智破群贼,也该到我们出力之时了。”
吕岱看周瑜的神色,便知道他已经有了决策,问道:“不知将军打算先向哪一部用兵?”
周瑜将其中一张纸抽出来,笑道:“历陵豪强张节,此人既然号称鬼狼,就不该活在阳世上,他才是真正该去酆都的人啊!”
吕岱蹙眉道:“寓意为擒贼擒王,杀敌当除最强者,以儆效尤,威慑群贼,便可令其余各部自相生乱,甚至不战自败,若出兵历陵,彭蠡、鄱阳之贼出兵,该如何是好?”
周瑜却摇头道:“某先除张节,并非无的放矢,剪除此贼之后,便可将柴桑、历陵、海昏与南昌四地相连,自北向南形成一道屏障,将这六部割裂开来,再逐一破之。”
吕岱这才明白周瑜的意图,点头道:“此四成相连,柴桑直南昌便可畅
通无阻,确实方便调兵遣将,只是当需防备彭泽之贼。”
周瑜笑道:“定公所言极是,我已命徐盛、丁奉二将领水军进入彭泽境内,贼人若敢来犯,叫他们有来无回。”
吕岱知道周瑜做事向来杀伐果断,一旦定好策略,便不会轻易改变,当下抱拳道:“讨伐张节,末将愿为先部!”
周瑜言道:“张节本部在历陵以西的傅易山中,吾料其在山下必有贼人把守,定公明日带兵先破贼门户,某安排完诸事,大军随后就到。”
“遵命!”吕岱近来就是调查宗贼情报,对这一带地形极为熟悉,领命而去。
吕岱走后,周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望向大堂外明媚的阳光,两道漆黑的剑眉却皱了起来。
虽然他对吕岱说得轻松,但深知这些宗贼在当地根深蒂固,有些甚至传承了数代人,要想将其彻底消灭,谈何容易?
当然区区贼人还不至于让周瑜烦忧,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周瑜从来不会畏惧任何一个对手。
孙策前几日派人送来一封信,足足写了六七页,却都是顾雍代笔,看到秣陵的种种改革,以及孙策的诸多变化和许多传言。
周瑜忽然发现,他对孙策竟愈发陌生了,这个死而复生
的男人,虽让他倍觉亲切,却无形之中又多了几分敬畏。
“或许这就是君臣之分吧?”
周瑜揉了揉眉心,自己劝慰自己,眉宇之间的忧愁还是挥之不去。
他与孙策意气相投,志同道合,情同手足,两人的情谊甚至超越了孙权。
但他也明白,两人总归身份不同,不能一直平起平坐,如今真要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周瑜还是觉得心中少了点什么。
曾几何时,他时常庆幸感叹:天下知音,有此一人足矣!
当日正在柴桑练兵,听闻孙策遇刺,周瑜当时怒急攻心,吐血昏死,从船舷坠入江中。
虽被人及时救起,但自此落下了病根,一旦心焦动怒,便会有吐血的冲动。
即便当年妻子病亡,他也没有如此悲伤绝望过,仿佛整个世界变成了灰色!
妻子亡故,挚友遇害,一向骄傲自信的周郎万念俱灰!
他强忍悲恸赶到丹徒奔丧,早已做好了准备,待孙策下葬之日,便自刎坟前,与他一同下葬。
当周瑜听到孙策的遗言,方知兄弟壮志未酬,定然死不瞑目,江东大业刚刚兴起,怎能就此轻生?
看到年仅十八岁的孙权,周瑜愈发觉得责任重大,不得不化悲痛为力量!
从今之后,他
将背负着两人的远大抱负,去完成他们共同的志向,保住江东基业,至少也要统一荆楚,将来九泉之下,也好对孙策有个交代。
谁料下葬之日,天降异象,孙策死而复生,所有的人都在欢呼雀跃,唯有周瑜却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那一刻,竟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某虽不敢自比周公,却也要助你完成宏图大志!”
默然独坐良久之后,周瑜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向后堂。
刚刚转入庭院,婆娑的竹林中便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周瑜微蹙的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古琴悠远而低沉,如山涧清泉,又如深林鹿鸣,周瑜的脚步很轻,甚至每一下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了这份宁静。
唯有在此时,他才能完全放松心神,沉浸于曼妙的音律之中,所有的烦恼都随琴声悠悠散去。
忽然之间,低沉的琴音微微一颤,似乎受了惊吓一般,啪的一声脆响,戛然而止。
周瑜脚下一顿,不觉无奈摇头,他知道,那是弦断的声音。
“可是公瑾回来了?”很快便传来小乔轻柔的声音。
“正是!”周瑜迈步穿越竹林,便看到一身鹅黄轻衫的小乔。
亭台之中
,鹅卵石和大理石交错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