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找她说的是翠珠的事。
“翠珠的年纪不小了,该许人家了。”侯夫人说道,“你想把她放出去,还是许给府里的家生子?”
于寒舟之前是真没想过这回事。顿了顿,她道:“等下回去,我问一问翠珠的意思。”
侯夫人听了她的回答,眉头微微挑起,有些惊讶的模样:“我以为你要说,‘都听母亲的’。”
于寒舟便笑起来,很随意地往椅背上一靠,说道:“翠珠照顾了璋哥这么些年,劳苦功高,嫁人乃是大事,我得听一听她的意思,才不辜负了她照顾璋哥这些年的情分。”
侯夫人眼中涌现赞许,点点头道:“是该如此。”
如果大儿媳说“都听母亲的”,侯夫人固然会觉得她乖顺,却也会觉得她太没主见了些。现在就很好,她一力将这事揽下了,连她插手的机会都不给,让侯夫人觉着大儿媳表面上看着温顺,其实重情重义又有胆魄。
“是长墨的娘求到我跟前。她侍奉过我一场,如今长墨又在璟儿身边伺候着。”侯夫人说到这里,就刹住了,“此事已经说与你,若是长墨的娘求到你跟前,你别惊讶就是了。”
于寒舟便道:“是,母亲。”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然后于寒舟才回去了。
贺文璋写累了,便在屋檐下舒展四肢。见到于寒舟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回来,便笑着迎上前:“回来了?母亲叫你说什么?”
“说翠珠的事。”于寒舟道,没瞒他,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他:“我跟母亲说,问一问翠珠的意思。你觉着呢?她毕竟是伺候你多年,你怎么想的?”
贺文璋道:“她若是想嫁,便给她一副嫁妆。若是不嫁,便把嫁妆给她存着,几时她想嫁人了,再送给她。”
贺文璋的意思很简单。翠珠照顾过他许多年,处处合他心意,如若她嫁人,他一定要送一副嫁妆给她。
“好。”于寒舟点点头,便叫了翠珠到跟前,问她的意思。
翠珠听了于寒舟的话,脸色微微发白,垂眼跪了下来,叩首道:“奴婢愿一生侍奉大爷和奶奶。待日后大爷和奶奶有了哥儿、姐儿,奴婢便照顾哥儿、姐儿。”
于寒舟见她的表情不太自然,恐她误会什么,便缓声说道:“夫人问我的意思,我只说要看你怎么想的。若是要嫁,大爷说了,给你一副嫁妆。!。若是不愿意,也没什么,回绝了就是了。”
又说:“你伺候大爷多年,这份情分,是谁也取代不了的。总要你心甘情愿了,才把你许出去。”
“谢奶奶宽厚。”翠珠叩了个头,说道:“奴婢暂无嫁人之心。”
于寒舟便点点头:“好,都听你的,起来吧。”
翠珠这才站了起来。看着脸色,仍有些苍白,往日里的精明能干都减了几分。
“如今是长墨的娘递了话。你这样出众,少不得往后还有人来求。”于寒舟说道,“但你放心,你不点头,谁也求不去。”
翠珠顿时满眼感激:“奴婢谢奶奶大恩。”
“没事了,出去做事吧。”于寒舟对她挥挥手,叫她出去了。
翠珠福了福身,出去了。
于寒舟私下里跟贺文璋道:“我瞧着翠珠的表现有异。别人说起嫁人的事,都是含羞带怯的,她看起来竟像是很怕。”
院子里的其他小丫鬟,有时玩闹也说这个,比如绣屏小蝶等人,都是满面羞红。唯有翠珠,偶尔被人打趣,丝毫也不搭腔。往日里只当她沉稳,今日瞧着,却似有些害怕的模样。
“她是被家人卖进来的。”贺文璋回想了下,说道:“她亲爹娘把她卖了十两银子,后来我听嬷嬷们闲话,似是说她爹娘极狠心,为了把她卖死契,拼命掐她,叫她说好听话,以显示能干。”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若是介意死契,她只要来同你我说一声,放了她的身契就是了。”
贺文璋本性是个仁厚的人,何况翠珠这些年来照顾他,情分深厚,若翠珠想要自由身,出府嫁人,他一定会成全。
“只不知她害怕什么?”贺文璋皱了皱眉,“改日我问一问她,看她会不会说。”
于寒舟点点头:“那你问吧。”
挑了一日,贺文璋把翠珠叫到身前,问她道:“你可想要卖身契?若你想要,我这就给你。”
如果她想嫁个良人,不想随意配府里的家生子,贺文璋愿意成全她。
“求大爷别赶奴婢走!”孰料,翠珠闻言,却是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磕起头来!
贺文璋也吓了一跳,说道:“你且起来,有话慢慢说。”
翠珠咬着唇,强忍着泪,却仍是没忍住,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她垂着头,没有起来!,只低声道:“奴婢不想放出去,也不想嫁人,求大爷和大奶奶别赶奴婢走。”
贺文璋听着她这话,觉着奇怪,缓下声音说道:“我岂会赶你走?只是你年纪到了,本该嫁人的,放出去也好,配府里的家生子也好,都是一条出路。若你不想嫁,也说个由头,若有为难处,我和你们奶奶也都会体谅。”
他担心翠珠有什么难处,才不想嫁人。毕竟在他看来,成家立业,有妻有子的日子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