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赶紧拉住田翠翠说:“其实田翠翠不过是随口说的,并不是说八队家家都没有大米吃——我们九队虽然种了水田,但其实每年每家能分的大米也不多,不能天天吃大米饭,还有的人家自己舍不得吃,把大米都换了玉米高粱,毕竟一米大米能换二斤玉米或者高粱呢。”
“而且我听我爸说,八队修了水渠,也要把旱田改成水田。八队人多地多,没准儿到时候比九队种的水稻还要多。”
万红英一向心高气傲,最不喜欢听到别人比她强,只要有人提到九队的日子比八队过得好她就很不高兴,听了鲁盼儿的话心气就平了,“过年的时候,我大伯让我堂哥开着车给我家送了五十斤大米五十斤白面,就是不改水田,我们家也经常吃大米白面。”
其实万红英的大伯送大米送白面都是给万红英的爷爷奶奶送的,而且万家有十几口人,五十斤大米五十斤白面哪里够经常吃?可是田翠翠却把嘴闭得紧紧的,万红英大伯是县里的干部,爸爸是生产队长,要不是鲁盼儿拦住,自己就得罪她了,那可是给家里招祸呢。
万红英见田翠翠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在低头走路,心里着实得意,就又说:“我爹说让我初中毕业了继续上高中,到时候我就到襄平县城了,周末还可以去我大伯家,县城里有百货商店、电影院、饭店……你们要是去县城可以找我,我带你们逛。”
鲁盼儿就说:“我正要告诉你们,我爸也让我上高中了。”又推田翠翠,“要不你也跟你父母商量商量,你也上高中吧,我们还在一起。”
万红英不等田翠翠回答就抢先问:“那你们家的活谁干呀?”
大家都是同学,家里的情况彼此都知道,鲁盼儿就说:“我妈说他们有办法,让我别管了。”
万红英早听大伯说让自己上高中,将来帮自己争取推荐上大学,或者参加招工,这些话她一直悄悄藏在心里,谁也不说,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现在鲁盼儿也要上高中,应该是听到消息了。
鲁盼儿能干,学习也好,又是班长,老师们都喜欢她,而且她爸爸是公社的副书记,又是学大寨的标兵,还真是自己的对手。
万红英不好像刚刚对田翠翠一样恶声恶气,就笑着劝她,“你要是上高中了,你父母只能把丰收和丰美交给你后奶,她最不喜欢丰收丰美,上次回娘家的时候还说你爸你妈把他们养得太娇了——要是让你后奶管,她一定把家里的活都推给他们,而且还会跟你爸使劲儿要粮食要钱,那多不值得呀!”
鲁盼儿的奶奶不是亲的,对他们姐弟几个孙女孙子都不好,不止九队的人知道,八队也一样,因为后奶的娘家在八队,说起来与万红英还有些远亲。
先前万红英从来不说自己的后奶不好,如今也承认了。
鲁盼儿就点了点头,后奶做的只能比万红英说的还要过分,她不仅会指使丰收和丰美干活儿,恐怕还不舍得上他们吃饱饭,甚至还要打他们。
万红英见鲁盼儿赞同,就赶紧又劝,“我说你就别上高中了,反正也没有什么用,在家里不但能把家务活做了,还能挣些工分——正好你们九队的工分最值钱了。”
田翠翠突然开口问:“那你怎么还要上高中呢?”
万红英就生气了,“我大伯不是在襄平县城嘛,我当然要去高中了!而且我们家能供得起我上高中!”
鲁盼儿当初不想上高中是因为家里没有人做饭照顾弟弟妹妹,而田翠翠家里并不缺干活的人,可是却拿不出钱——上高中不比初中,要多花许多钱,交通费、伙食费、住宿费,田翠翠家里人口多,是八队的困难户,一年到头也分不到几十块钱,住着旧土坯房,穿的都是打补丁的旧衣服,只能勉强吃饱饭而已。
田翠翠想说,鲁盼儿家里也能供得起她上高中,但是她还是重新闭上了嘴巴。
鲁盼儿就又打圆场,“田翠翠,你回家再跟父母商量,我爸妈听杨老师说上了高中不但能学知识,将来还可能推荐上大学,那样就成了国家干部……”
万红英没想到自己一直对大家保密的事就这样被鲁盼儿说了出来,立即就生气了,“想推荐上大学!真是想得美!你知道吗?去年整个公社就给了一个名额!”
鲁盼儿也生气了,自己一直处处让着万红英,没想到她越来越过分,就不客气地说:“一个名额怎么了?谁最符合条件就选谁呗!而且就算不能推荐上大学,也还有别的机会,招工,参军,或者当民办老师,这些可都不是一个名额!再说,我上高中,也是想多学习文化知识,将来建设国家!”
万红英一下子被鲁盼儿的几句话噎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又不能反驳,只得低下头不吭声了。
田翠翠听得眼睛都亮了,“那我回家告诉我爸妈推荐上大学的事。”哥哥不爱学习,早早就退学了,父母供她上初中,就是希望女儿能有出息,如果听到这些话,说不定就能同意她上高中呢。
万红英不想一个对手没除去,又增加了一个对手,气得迈开大步走到了前面。鲁盼儿也拉起田翠翠,“我们也快点走吧,早些到学校,就要毕业考试了呢。”
“考试有什么要紧?”田翠翠离万红英远了,心情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