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怕打雷的是她,还敢嘲笑别人,周之衍忍不住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低语:“孤也是人,生老病死,爱人分离,也会有怕的时候。”
短短一句话,却仿佛将他拉下储君的神坛,往日游刃有余,运筹帷幄的太子与说这番言论的模样实在大相径庭。
谢窈心里头复燃的一丝恐惧,又被他扑灭。
她后知后觉发现周之衍给予她的纵容与知晓秘密的权利已经太多,远远不是一个妾室应得的。
“殿下是否告知嫔妾太多了,嫔妾有些……受宠若惊。”谢窈有些迟疑,也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是她只妄想得到一小块玫瑰酥,但周之衍不仅给她一碟玫瑰酥,还为她端上一盏茶,最后还留了藕粉糖糕。
“良娣是嫌孤烦了?”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第一次觉得如此委屈,心情复杂。
他对她真的是束手无策,想慢慢靠近她,对她好,但她似乎对此十分谨慎,总是先悄悄退后几步,慢慢消化后才靠近他一点点。
幸好周之衍有的是耐心。
“夜深了,睡吧。”
但回复他的并非是一声乖顺的“是”,而是她翻身后突如其来的拥抱。
谢窈的眼眸澄净明亮,定定地望着他:“嫔妾希望殿下只同嫔妾说这些话。”
或许这些纵容背后是蓄谋已久,但她却不想去知晓,也不想抵抗。
她想将这些温暖占为己有。
起码此刻在她心中,周之衍真的很好,就算最后周之衍真的赐她□□,她也会感激他为她报仇雪恨。
周之衍目不转睛地直视她,良久哑声道:“好。”
许是昨夜说话说得晚些,第二日醒来时,早已是日上三竿。
周之衍早就走了,即使如今不上朝,但政务也需他去处理,谢窈呆坐在床上片刻。
尚未回过神来,念秋却一阵风似的跑进来,气喘吁吁道:“良娣,快些起身罢,张妈妈回来了!”
谢窈刚要道张妈妈回来与我何干,外边传来一道极沉稳的女声:“这个时辰曾良娣还未起身吗?”
“回姑姑的话,良娣已经醒了,正在里边梳洗。”是尔琼的声音,但听上去有些心虚。
“既然如此,那请姑娘通报一声,容老奴进去给良娣请安。”这道声音愈来愈近,显然人已经走进外间了。
谢窈大惊失色,立即趿鞋下床,疾步走至妆台前,扬声道:“尔琼,把人请进来。”
侍女们端着银盆手巾青盐盂盅等物鱼贯而入,其中一位身着黛色褙子的妇女不紧不慢地撩裙走进,身形高瘦,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谢窈。
谢窈端坐在妆台前,白若脂玉的脸上脂粉未施,一双杏眸因为刚刚睡醒还盈着潋滟娇柔的水光。
确实有独宠东宫的资本。
只是敢睡到日上三竿,也确实得意忘形。
张妈妈面上不显,恭谨地福身行礼。
“张妈妈此次来,是来取回账册的吗?”谢窈对着铜镜戴上丁香耳坠,声音娇娇柔柔:“尔琼,把账册拿来。”
张妈妈平稳道:“良娣,是太子殿下命奴婢来服侍您。”
谢窈的手顿住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张妈妈心中直摇头,她想起今日刚回东宫,周之衍就为了这个良娣,亲自来见她。
张妈妈从小带大张皇后,也是看着周之衍长大的,在张皇后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也是她扶持着慢慢捱过来,因此周之衍对她也是敬重有加:“孤知道您要归乡养老,但孤确实放心不下她,劳烦您去照顾她一段时日,也好安她的心。”
她在京中待久了,一时间也放不下,也就应允下来,但周之衍最后说的话却让她震撼。
“她性子软,就请您当作教导皇后那般教导她吧。”
这是认定这个良娣当未来皇后了,张妈妈才发觉,这个良娣在太子心中实属不一般。
但今日一见,也知道周之衍为何请她来,这个良娣还道阻且长,首先就是哪个未来皇后会睡至日上三竿的?
而现在谢窈相当慌张,她虽然有些恃宠而骄,但胆子也不会肥到让张皇后的陪房来伺候她。
“张妈妈,这怎么敢当?”
张妈妈却十分淡然,趁着谢窈发愣间,从容接过侍女递上帕子,递到谢窈手边。
谢窈十分迟疑震悚地接过,清清嗓子试探道:“妈妈探亲一路回来奔波劳累,还是先回去歇着吧,晚些再来我这儿,如何?”
她总算反应过来,打算先找个由头将张妈妈请回去,再去问问周之衍是怎么回事。
张妈妈笑了笑,没有推辞,欠身离去。
谢窈才松了口气,转头就吩咐尔琼念秋:“尔琼你去书房告知姜公公,我想同殿下用午膳,问问殿下得不得空。念秋替我梳妆。”
各人领命,念秋上手为她梳上发髻,不似谢窈的忧愁,反而十分欣喜道:“殿下此举倒是昭示您的分量不一般,张妈妈可是皇后娘娘的陪房。”
“但殿下这般抬举我,我心下却不安。”谢窈簪上珍珠发钗,蹙眉道:“往后太子妃进门,只怕会落人口舌。”
这尊大佛,她这小庙确实供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