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话对你说,先命你的宫人们退下罢。”
楚禾沉默片刻,朝他福了福身道:
“陛下若还有话说,不妨挪步宫苑外的六角亭。此处是东尧王与妾身的寝宫,实在不宜在此处面圣…”
她实在不想与赫元祯身处同一座宫殿之内,若是让外面人的风言风语传出去,传到赫绍煊那里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
赫元祯见她态度坚决,倒也无法反驳,于是便临时移驾胶北行宫东南角的一处六角亭当中。
那六角亭建在一处野湖湖畔,地势颇高,能遥望到湖景。
楚禾选到这里,也正是因为此处除了东边的假山有些遮挡之外,从另外三个角度望过去都算是一览无余。
就算旁人看见了,她也光明磊落,不会轻易落人话柄。
楚禾命自己的宫人们都在六角亭外面等着,自己跟上赫元祯的脚步走进六角亭,淡淡开口:
“陛下若有话,不妨直言。东尧王殿下眼看便要回来了,妾身怕他吃不惯胶北行宫的膳食,特意命小厨房炖了羊肉,一会儿便要回去看着火候…”
言辞之间,百般缠绵,赫元祯心里那团火“腾”地便被点燃了。
他敛去方才温润儒雅的模样,转身一把拉住楚禾的手腕,低头靠近她道:
“阿禾,你果真要跟他在一起么?你难道分毫也不留恋玉京的繁华…还有玉京的人么?”
楚禾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反而一把将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冷冷开口:
“陛下自重,妾身如今已是东尧王后,不是你的阿禾。你的阿禾,早在楚家军战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赫元祯听到她的话,一双眼眸忽地染上一层猩红,满目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你也…”
楚禾抬眼看着他,眼睛里尽是讥讽:
“对,我回来了,所以我才会接受你的赐婚旨意,远嫁东尧。陛下,既然你已经选择了那样荒唐的一生,又来寻我做什么呢?你应当知道,你我之间是血海深仇。”
赫元祯痛苦地抱住头颅,慢慢地蹲下身去,两行清泪自他眼眶滑落:
“阿禾…”
楚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问: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嫁来东尧了,可以放心回去了吧?”
赫绍煊站起身来,眼神黯淡无光,试图打算作出最后一次尝试:
“阿禾,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求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会拼尽全力呼你周全,给你安稳的一生…求你,只要留在我身边…”
楚禾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情绪:
“你觉得…我还回得去么?”
赫元祯忽地抬起眸子,眼眸中一片炽烈的猩红:
“阿禾,只要你一句话,我就算掀起千军万马也要带你回去!阿禾,我上辈子做了太多荒唐事,却没有一件是为了你…”
这时,他们身后的假山忽地拂过一阵细小的声音,似是狸猫的动静。
赫元祯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只顾着哀求道:
“阿禾,这天下与我而言早就了无意趣。这辈子,我只想好好待你,哪怕你恨我也没关系。”
楚禾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
“陛下当年为了庶妹公然背弃婚约,一夜之间令楚家颜面尽失。你当时可曾想过,我父兄乃朝中肱骨,我母亲乃一品诰命,我先祖乃是大尧元勋!楚家满门忠烈,竟被你戏耍于股掌之间,何其可笑!?”
在她一字一句的质问当中,赫元祯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这无穷无尽的懊悔,在两世的生命里几乎日夜折磨着他。
赫元祯声音嘶哑,凄然道:
“阿禾,我不是不爱你,而是不敢爱你。你可曾知道,我的婚事向来不由我做主。立在我身边的帝后,倘若不是甘愿做赵家棋子之人,便只有死路一条…我在上元佳宴上装醉,我故意耍酒疯要退婚,我迎娶明依,这都是为了保全你!”
楚禾眉头锁紧,沉默片刻道:
“你实在不必同我解释。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我亲身经历的。无论如何,你将楚家送上了战场。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阿禾…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从来不由我自己做主。这天下…这天下!”
他忽然变得如一头狂怒的狮子怒吼着:
“这天下早就是他赵家的天下!”
楚禾看着他的暴怒,却始终无比平静,像巨浪席卷之后的海域一般。
“陛下,你既然已经选择了楚明依,就好好过下去吧。多说无益。”
说罢,她便要转身往回走,却忽地听见赫元祯惨然道:
“你可知道,明依穿云月白的样子,很像你…”
楚禾忍不住停顿了片刻。
青空之上的阳光温柔地落在她头顶,为这座湖畔的六角亭镀上了一层金光。
她用余光略略看了一眼假山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道:
“这都不重要了。”
说罢,她没有再回头,径自离开了此处,留赫元祯一个人颓然地坐在亭子当中。
回到寝宫之后,楚禾便将立夏唤来道:
“立夏,你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