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家的脸色变了。
阿柔拿刀指着他,努力不让人听出她的哽咽:“你放不放?不放,我便一个个砍过去——你敢动他一下,我便数倍还你!”
被俘的流寇一听,纷纷祈求道:“二当家,救命啊二当家!”
他们原本都是附近受灾的村民,根本连杀鸡都不敢,自然也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情况。
闻言,除了求饶,什么都不知道了。
二当家眯了眯眼睛,随即却说:“他们?一帮废物而已,你要杀便杀!想用他们来威胁我,你还嫩了点儿。”
说着,挟持着宁大夫,要离开:“老东西,老实点儿,走!”
就在他转身的时刻,一支羽箭,雷霆万钧地从隐蔽处急射而来,穿云破雾,直直钉在二当家右肩处!
“啊!——”
二当家痛呼一声,右手脱力,刀落在了地上,瞬间失去了对宁大夫的控制。
千钧一发的时刻,早有准备的官兵和孩子们迅猛地冲了上去。
大虎脸色剧变,下意识要抓宁大夫做保命符。
不料,刚一出手,手心就让另一只羽箭给射了个对穿!
钻心的疼痛传到四肢百骸,大虎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狰狞着脸,极度不甘心地挥刀,对着宁大夫就砍!
“不要!——”阿柔大喊着。
她和阿瑾离宁大夫只有一步之遥,大虎的刀却落在了他的脑袋顶上,下一刻便会劈向他!
场上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每一处的细节和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阿柔的眼里终于滚落下来,刀锋闪着寒光,在她湿润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回身把蜚蜚抱进怀里,不忍心让她看。
听觉被放大无数倍。
破空之声清晰而刺耳,宁大夫觉得头顶一凉,认命地合上了双眼,同时,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般,唇边溢出一丝微笑。
“唰!——”
皮肉被利刃划开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令人心惊。
“阿柔,阿柔。”赵县令轻轻喊着她的名字,担心吓着她似的,“你没事罢?”
周遭静得出奇,阿柔无法承受这样的压抑,抱着妹妹,突然大哭了起来,眼泪滚滚而落,脑子里却全是宁大夫闭上眼睛时的画面。
她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去看——那样近的距离,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姐姐。”蜚蜚被她搂得呼吸困难,下巴垫在她肩膀上,一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一边说道,“他、他死了。”
“死了”两个字,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刺穿了阿柔的胸膛。
她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下巴不停颤抖,想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蜚蜚不停摸着她的头发,像平时她安慰自己的时候那样。
“你想哭,就哭罢。”蜚蜚感受到她的战栗,心疼得要命,便抱她更紧,想要给予她温暖。
“以后再也没有人教我认草药了。”阿柔哭得声音都哑了,“也没有人会骂我,给我说道理了,我甚至连他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哭过,蜚蜚听着难受,也落下泪来,小声陪着她一起哭。
就是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我叫宁不言。是那个桃李不言的不言。”
蜚蜚抬头看了他一眼,抚着姐姐单薄的后背:“姐姐你听见了吗?宁大夫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阿柔:“???”
猛地一回头,看到宁大夫盯着一头乱糟糟的白发,疯子似的坐在那儿,身上好几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看着十分狼狈。
而高举着刀的大虎,却被一箭穿心,倒在了旁边,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脸上甚至还保留着震惊的表情。
“你没死!”阿柔挂着眼泪,鼻子眼睛红的吓人,见到他没事,却更想哭了,“你这个老家伙,赔我眼泪!”
宁大夫大笑起来,捋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刚刚大虎的刀把他发髻劈断了,害得他在小辈面前如此邋遢。
“谁让你不看看清楚就哭。”宁大夫道,“看来,你还挺喜欢老夫的说教嘛。”
阿柔委屈地扁扁嘴,冲上去抱住了他,埋头在他怀里大哭,哭着哭着又笑了,像个小傻子。
“哎呀,我身上脏。”宁大夫把她推开,老脸通红,“滚滚滚,别挨着我。”
阿瑾在旁边看着他们,一脸怒容。显然是气他刚才说的那番话。
“我要是不表现得视死如归,那贼头子要以为我很重要的,你不能这么早就把底牌亮出来是不是?”宁大夫有些尴尬地说道,“你差不多行了,不容易死里逃生还要看你脸色?”
“想死,就给我死远一点。”阿瑾瞪了他一眼,起身要走。
不然,会让他以为,是自己害死他的。
“你去哪儿?”宁大夫着急地喊他,“好歹扶我一把啊!”
蜚蜚也担心地看过去,不巧,正看到他狠狠抹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哭了。
“阿瑾。”喊了他一声,但阿瑾没有理她,反而加快了脚步,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