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唐姨娘所说的邪魔入体,是怎么一回事?”
安夫人瞅着眼前这一幕儿孝母慈的画面,眼底迅速划过一丝不屑,微微扬着下巴,温和的出声询问唐姨娘。
抱着柳洳雨胳膊的楚姨娘闻言浑身一僵,低垂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惶恐。
刚才洳雨的确是被那唐姨娘一把推倒跌坐在地,唐姨娘的侍女上前确认过没了呼吸的。自己虽是相信洳雨的身份,但是这外人……
“回夫人,方才……方才五小姐想要上前推搡妾身,妾身的丫鬟画竹!画竹出于防卫便挣扎了一下,谁知这五小姐虽体胖如牛却没什么力气,竟是一把被推倒在地,半响都没个动静,妾身有些害怕,便唤画竹上前一探,竟是直接断了气!”
突然被泼了脏水的画竹浑身一抖,却是默默垂下了脑袋。
“结果,结果方才,这五小姐居然像是邪魔入体一般,猛地挣扎着醒了过来,还恶狠狠地瞧着妾身!这可把妾身吓坏了!这才请了夫人来,夫人身正气清,定能镇住这等邪魔!”
一番如泣如诉的陈述完毕,唐姨娘还不忘拍一个响亮的马屁,惹得旁观的柳洳雨颇为嫌弃地皱了皱眉。
“夫人!你可不能轻信唐姨娘的话啊!五小姐她方才被唐姨娘推倒,重重撞在桌角上,明明只是晕了过去,唐姨娘非说五小姐走了。”
还没等夫人开口,楚姨娘便急急开口,一脸恳切地瞧着夫人。
安夫人面色沉稳,纹丝不动,半响之后,方才露出些不忍的神色,温和地开口道。
“这件事……毕竟涉及邪祟之物,本夫人还是需要谨慎些,告知老夫人一声吧,由老夫人来做个决断。”
“不!若是夫人不信,那么,那么妾身便愿意,愿意以死示五小姐的清白!”
楚姨娘一惊,哪里肯这般,当即一行清泪落下,双目通红地瞧着安夫人,一副要为柳洳雨做主的模样。
可惜楚姨娘本就因体弱不受老爷宠爱,在这柳府后院中并无地位,此番作态自然也是丝毫没有威慑力,甚至让人觉得她有些不自量力。
柳洳雨虽然与楚姨娘并无相处,但是这种情况下的这般相互,到底还是让柳洳雨有些动容。
“姨娘,你莫要再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小姐究竟是邪还是魔,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唐姨娘就能说定,那夫人在这府中岂不是太没有地位了。”
柳洳雨双目清明,态度从容,半坐在床榻边竟是丝毫不见往日的羞怯。
安夫人面色一冷,这话明面上是在贬低这唐姨娘,实际上是在指着自己的鼻子在骂呢!
什么邪魔入体,自己活着三十多年可从来不信这些东西。不过既然这柳洳雨现在得罪了自己,那就算是没有被邪魔入体,那也得被邪魔入体!
反正这般的无盐丑陋之人,让她侥幸活了这十三年已经是便宜她了!
“哎,本夫人其实瞧着五小姐也是个可怜人,大抵也是不会被那般污秽之物侵体的。但……咱们老夫人却是个信佛的,这事还是马虎不得的。”
言外之意就是这事必须告到老夫人那里了。
这柳府老夫人早年丧夫,以铁血手腕一手拉持着这偌大的柳府产业。但可能是年轻的时候为了家业干了不少亏心事,中年过后竟是信了佛,日日诵经,更是格外信奉此等迷信之事。
若是这邪魔入体的言论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
楚姨娘不敢再想,一把挣开柳洳雨安抚自己的双手,直接跪在了安夫人的面前,原本就虚弱的背脊弯的更深了。
“夫人,妾身自入府以来,从未得宠也从未争宠。自侥幸怀上洳雨之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柳府的事情,妾身也从未从求夫人什么。”
“妾身独身一人,只有洳雨一个孩子,所以妾身只求夫人”,楚姨娘语音一顿,直直地仰起头望着安夫人,语气充满郑重,又透着三分祈求。
“只求夫人能够,能够让洳雨平安喜乐的长大!”
话音落下,楚姨娘再眷恋地扭头看了一眼柳洳雨,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一头冲向了房中的柱子。
柳洳雨一时没有料到楚姨娘有这个动作,瞳孔狠狠一缩,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姨娘一头撞倒在柱子上,鲜血瞬间喷射而出。
“姨娘!”
柳洳雨双目欲裂,只来得及嘶吼一声,立刻踉跄着扑倒在楚姨娘的身边。
而房中的安夫人等人很明显也没有想到平日里怯弱的楚姨娘竟然会这般决绝,皆是忍不住惊诧地后退了几步。
“姨娘!姨娘!你坚持住姨娘,我会医的,我肯定能救回你的!”
柳洳雨颤抖地伸出手扶住楚姨娘满是血污的脑袋,因为心中突然袭来的巨大空白而变得语无伦次。
自己前世作为医生见证过无数的新生和死亡,手中从来都是沾染着鲜血,引导着患者向着健康的生命。救死扶伤,在所不辞,柳洳雨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职责所在。
就算是被自己曾经救治过的患者家属横刀相向的时候,自己的第一反应也是先保护病房里的其他患者的生命安全,从未优先考虑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