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成一眼看中, 不甚熟练地砍了价后,就拿出一千零五十文将其买下, 装到雕有梅花纹样的榆木盒子里。
他要把簪子送给王婉贞。
顾玉荣年纪小,父亲去世时什么也不懂,虽过了段艰难日子, 现在也忘得一干二净,每天乐呵呵的。他不是原身, 自然没有那般感情, 还每天出门在外,不是上班就是上学。
整个家里,只有王婉贞为顾大河的不幸罹难悲痛, 偏又没有可诉说的人, 只能在日复一日的劳作里消磨。
现在手头宽裕了,正好买个簪子让她开心一下。
顾玉成这般想着, 又买了一小袋白面, 还在街口小摊上买了三根冰糖葫芦。
他现在看着还是瘦,但长了个子,力气大了许多,肌肉也结实起来, 一只手就能轻松拎起三十斤白面,再也不用怀念小毛驴了。
本来还想买棉花,但他看不出好坏,又不认秤,只好作罢,回头让王婉贞再来买。
到家后,顾玉成先把面放好,将糖葫芦给了顾玉荣,然后才把梅花簪拿出来。
王婉贞的眼睛一下就红了,爱惜地摸着簪子,好半晌才舍得戴到头上。
开春的时候,顾大河说要给她买个簪子,还说已经悄悄攒了几十文钱,年底肯定能买上。结果没到年底,人就走了。
这是夫妻俩的悄悄话,儿子定然不知道,她也从没提过。
想不到今天收到了儿子买的银簪……王婉贞一时百感交集,躲到自己房间掉了会儿眼泪,再出来时已重新梳了发髻,簪子插在鬓边,整个人都透着松快。
顾玉成道:“娘,这样挺好看,以后我再给你买新的。”
顾玉荣开开心心地啃着糖葫芦跟上:“或阔!”
王婉贞一时心头熨帖,热乎乎地像揣了个炭团,她端出针线筐,一边给顾玉荣缝新衣服,一边道:“你大堂哥成亲了。”
顾玉成一愣:“顾明祖成亲了?”
“你这孩子,哪能这么叫人?”王婉贞说了他一句,垂下眼道,“就是前天的事儿。名祖娶的是马员外家的闺女,也在县城里,就是跟咱们掉了个角儿。我那天去秀坊找活儿做,正好碰到迎亲的队伍。”
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
王婉贞继续道:“这么大事儿,你奶奶和大伯他们,谁也没跟咱们说一声。我本来想着就不告诉你了,今天想想不对。反正你早晚是要知道的,还是先知道的好。”
顾玉成:“……”
他每天两点一线,还真是不知道。
怪不得这两天王婉贞有些消沉,原来还有这桩事。
此时的人们重礼,尤其是婚丧嫁娶这种大事。然而长孙成亲,吕老太太一家连托人捎个话都没有,这做派跟断亲没两样。
这样也好,就当省了一笔份子吧,连将来顾大富成亲的那份也一并不用出了。
休沐过后,顾玉成正式开始学做文章。
自从前朝废除诗赋,改考经义以来,作文就成为科场最重要的技能。本朝以来,文章制艺越发成熟,那格式也就日益固定,开篇必要破题,破题之下接题,然后是承题,再转入起讲。
起讲之后才是文章的核心内容,也就是后世熟悉的起股、中股、后股、束股,最后做个大结。
顾玉成对这个体裁并不排斥,不就是总分总的议论文嘛,只是中间的“分”要求每句对偶两两排比,只要吃透经义内容,还是能写出来的。
然而刚做完一篇就被顾仪训了:“你看看你这破题,破得离题万里!亏你还能一路写下去。”
而且写得一气呵成,文采斐然,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这次的题目是“无以为也”,出自《论语·子张》。说的是有人诋毁孔子,然后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顾玉成从整段话出发,最后写的是先贤不可被诋毁,概因其品德光辉如同日月。为了向圣贤学习,需要如何如何修身养德,才能无惧诋毁。
中间修身养性的部分用典频繁,文字平实,一口气读来如流水奔泻,酣畅淋漓。
“可惜破题差强人意啊!”顾仪叹了口气,旁征博引地把这段话讲了一遍,然后才道,“这是宝华九年的会试题目,当年有御史上奏,言僧道日益为患,要求天子遣散僧道,肃清朝政,后被天子申斥。半个月后的春闱,就出了这道题。”
“是诋毁圣贤吗?是诋毁了大道!道可道,非常道,这世上有圣贤之道,为臣之道,为君之道。而圣天子所行的,就是不可诋毁的日月之道!我等为臣子的,要像敬仰日月一样维护天子之道,才是尽到了为臣之道。”
那御史指责天子,就是没有尽到为臣之道,后来看了一甲学子的文章就告老还乡了。
顾玉成:……这么看来,他还真的是离题万里。
“倒也不能怪你,你生在清平县,距离京师将近千里,自然不知道这考题背后的情状。”顾仪将书卷成筒状,在手上拍了拍,沉吟道,“这样吧,从明日起,你下午就多加一个时辰,专看历年的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