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家子吃完饭,王婉贞照例收拾好碗筷和院子,然后将屋门口的炉子点着,煮了一锅金银花水。
小黑丫头忙着凑热闹,在一旁添柴火,差点把这小炉子堵住,被顾玉成一把抱开。
说起这个小炉子,还是顾玉成昏迷后吕老太太给的。因为王婉贞一天天的熬药,费得柴火多,就给了她一个小炉子让她自己拾柴去,不许从公中的厨房里拿柴火。
现在倒是方便用。
“这就是天热,你奶奶想不起来把炉子拿回去,不然哪能让我们用?”王婉贞声音特别小地说,“去年你爹还在的时候,想用这炉子在屋里烧个水,你奶奶都没松嘴,说给你叔用。”
水很快开了,热气腾腾的。顾玉成怕这土方法不保险,坚持要求多煮一会儿。
对面,顾明珠从窗子里探出头来,笑嘻嘻地道:“二哥,你吃什么好东西呢?”
“哪里是什么好东西。”顾玉成淡淡地道,“不过是你婶婶的嗓子肿了,我采点药材煮着。”
顾明珠的脑袋缩回去,没一会儿大房屋里传出周氏的声音,刻意压低又让人能听见——
“老子采药,儿子也采药,啧啧。”
王婉贞脸色变了变,强行把眼泪憋回去,低声劝自己儿子:“别跟她一般见识。”
顾玉成握了握王氏的手:“我知道。娘你放心,咱们会越来越好的。”
王婉贞将煮好的水倒进粗瓷大碗里晾着的时候,顾大富正在堂屋里啃着个肉饼跟吕老太太诉苦:“娘,你可得疼疼儿子啊,我真的受不了了!”
自从五月以来,他一天天的下地,不下地就给大哥打下手,没有歇过一天,黑得都不成人形了!
吕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小儿子开小灶,点了点他的脑门:“你呀你,娘最心疼的就是你!看看你今天吃的是啥,你大哥跟侄子吃的是啥?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顾大富咽下最后两口,抹抹嘴道:“娘,二郎那亲事儿咋样了?二嫂她答应不?”
吕老太太撇撇嘴:“她跟你二哥一样,是个死脑筋,哪里就能答应?”
“大侄子都是秀才公了,怎么不直接定下啊?”顾大富说道,“我看人家城里的秀才,都威风得很。”
“哎哟我的儿!”吕老太太压低了声音,“你大侄子虽考中了秀才,也没有官身呐。我看这事儿啊,还是得请大师帮忙。”
“这办法好啊娘!”顾大富眼睛一亮,“我今天在地里听田大叔说了,就在这几天,天灵道人要带着徒子徒孙们来布道,他老人家可是方圆百里最灵的大师!”
母子俩一拍即合,凑到一起嘀咕起来。
第4章 陆家学堂
这天晚上,王婉贞喝了几大碗金银花水。许是有儿女安慰的原因,第二天醒来就觉得好了许多,虽然嗓子还疼,但已能说出话来。
周氏一大早就过来,说要去县城一趟,问王婉贞要不要把绣好的帕子送到店铺里,她可以帮忙捎过去。
王婉贞摇摇头:“不用了大嫂,我这一天天下地,都没再绣过花了。”
周氏拎着包袱走了,倒是没再提周家的亲事。
如此又忙碌两天,顾家人终于将地里的活干完了,顾玉成便对王婉贞说想去四平镇一趟。
其实他可以将小黑丫头放在家里,自己去县城。先前没人看顾的时候,这丫头也是自个儿满地爬,但他过来之后,每天抱着看着,深刻认识到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有多皮,没人看着一天能把自己磕破好几回,所以坚持等到王婉贞能待在家里才出门。
“我回来得匆忙,东西都没有收拾,得去拿回来。顺便在镇上转转,看有没有什么轻省的活计能做。”
当时听闻噩耗,顾二郎就匆匆回了溪口村,书本被褥都没拿。他本来是夫子的得意门生,熟料连学堂也不能再去,心里很不好受,就拜托了顾明祖,让他从县城回来时帮忙去一趟。
两人原本都在一个学堂,同一个夫子,顾明祖刷脸就能捎东西回来。结果上次顾明祖回家时,只顾着拿钱拿衣服,两手空空,顾二郎就趁没人时去找顾明祖,询问这请托之事,结果……
“去吧,路上慢着点,别累坏了。”王婉贞叹口气,又从床下的小包袱里拿出件满是补丁的小衣服,掏出五个铜板交给顾玉成,让他贴身放好。
“饿了买点东西吃,东西多就花个铜板找人把你捎回来。”
“知道了。”
顾玉成藏好铜板,又带上一竹筒水,就踏上了去四平镇的路。
溪口村距离四平镇约莫十来里路,这个距离对村人来说不算远,一般都是走着过去。除非运粮食或者去县城,不然绝不会赶车去。
不管牛还是驴骡,都是珍贵的牲口,农忙时比壮汉还顶用,轻易不舍得拿来拉人载货。
顾玉成顶着吕老太太的明朝暗讽和周氏的白眼,硬是在家里歇了好几天,身体恢复了些。即便这样,也是走走停停,一直走到日头高悬,才来到镇上。
站在不甚宽敞的大街口,顾玉成敲敲走得酸软的双腿,循着记忆里的路,找到了陆家学堂。
这学堂是一位姓陆的老秀才开的,陆秀才屡考不中,年岁渐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