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成虽然瘦弱,但个子不矮,没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慢慢转了一圈,寻到几棵金银花,小心摘了,准备给王氏煮水喝。
他这个专业常年埋首故纸堆,什么正史野史都看,零七碎八的积攒下来不少土方子。
希望这东西给力吧。
说起来,这山就是顾大河去采药材,结果在深处遇难的那座。
顾玉成昂首看去,只觉得这满山林木,暗影重重,宛若噬人的野兽,忍不住叹了口气。
怀里的小黑丫头学着他叹气,却噗得吹出个口水泡泡,自己嘿嘿乐起来,挥舞着小拳头兴奋不已。
这丫头刚到精力旺盛的时候就失了父亲,从没有人带她出来玩过,这会儿看什么都新鲜,在顾玉成怀里一会儿“呀”一会儿“啊”的,活泼得像个会动的煤球。
顾玉成随手采了几枝野花交给小黑丫头拿着玩,自己揣着金银花,慢慢往回走,心里琢磨着二房这日子咋整。
他需要养好身体,小丫头也得吃饱饭,挣钱是迫在眉睫。
别的不说,吕老太太就不会白养着他。这老太太和周氏,对着他话里话外都是“一天天的光在家吃喝吧什么也不干”,看他的眼神跟废物似的。
也就是顾二郎换了芯子,脸皮也跟着厚了,硬撑着不肯动,不然早就被赶到地里了。
顾玉成将小丫头换个手抱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那无意义的哼唧。
他这身体太虚了,抱个瘦巴巴的小孩都吃力,短时间肯定干不来体力活。即使养好了,也不能跟从小就下地的庄稼汉比。
顾玉成眉眼微垂,心说还是要去县城看看,不管怎样找个活儿先做着。
他不是真正的少年人,不能看着王婉贞这么辛苦,还得养着他和小黑丫头。
要是这身体,能一键刷新就好了。
顾玉成漫无目的地想着,刚进家门没多久,大伯娘周氏就过来了。
往日见了他,周氏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面子上勉强过得去。自他从学堂回来后,就趾高气扬的,从没有一个好脸色。今天却是笑眯眯的,招手让他过去。
“见过大伯娘。”顾玉成率先打了招呼,对周氏微微一笑,就准备回自己房间。
周氏呵呵两声,拦住了他:“哎哟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害羞呢。伯娘跟你说的呀,是好事儿。”
“上次那亲事呀,可是百里挑一的好亲事,伯娘跟你好好说说。你人小不知道厉害,耽误了终身大事就不好了。你表哥都跟我说了,先前你在镇上读书,夫子都夸你脑袋瓜好使,将来准能考中大官儿。”
顾玉成心说是啊,因为这个你才看顾二郎不顺眼嘛。
他也不接话,就默默看着周氏。周氏却以为说到了这侄子心里,挤眉弄眼地道:“现下你爹没了,也读不了书,可不就荒废了?我不忍心啊,特地给你打问了,我那表哥家,最是通情达理,说愿意先定亲,三年以后再成婚。”
“只要定了亲啊,不但给家里一笔银钱,还立马接你过去,供你读书。你说说,这样的好亲事,哪里去找?错过这村没这店呐。你现在也老大不小的,靠你娘一个人养活,忒是辛苦,你们读书人,最讲究个孝顺不是?名祖就什么都听我的,二郎你也得为你娘着想,是吧?”
原来还是那桩入赘的亲事。
顾玉成收起笑容,眼神冷冷地看着周氏:“劳大伯娘费心了,我不想入赘,这事不要再提了。假如父亲还在,他也不会答应的。”
这不是看你爹不在了才让你当上门女婿啊。周氏心里呸了一声,用力将脸上肉褶挤得更深一点,热切地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好歹呢?我跟你说啊,这姑娘家找婆家,都是找那有田有地的,不然谁肯嫁?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看看你这小身板,哪里养得起媳妇?二弟就你一根独苗,你可得好好想想,啊!”
顾玉成扯扯嘴角:“大伯娘不用担心。夫子说过,我的学问足够下场,去年是怕我年龄小,在考场上熬坏身子骨才没去。我哪怕不再进学,也能考上秀才,成家立业。你表哥家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说完抱着小黑丫头,直接进了自己房间。
半开的窗缝里,周氏恨恨翻了个白眼,又对着二房的屋子呸了几口,才跺着脚回了大房屋子。
顾玉成将金银花放在阴凉处,脸色冷凝如冰。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顾二郎是二房唯一的男丁,就算不受重视,也不该被推出去入赘。可是这周氏,又是用读书利诱,又是用孝道威胁,显然准备充分。还专门捡着王婉贞不在家的时候,朝着十四岁不经事的孩子施压。
他要真是个孩子,恐怕已经被唬住了。
周氏这嘴脸,未免也太急切了。到底是图什么呢?
傍晚时分,王婉贞和顾大山、顾大富三人回来,顾大富一溜烟就奔去了堂屋,晚饭都没出来吃。
顾大山问起来,吕老太太横他一眼:“大富都累成这样了,你看不见啊!让他歇着去。”
顾大山嘴唇动了动,很想说三弟还没有二弟妹一个女人干得多,应该不是累的。但是老太太向来偏疼三弟,没什么道理可讲,也就闭上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