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的温度和硬茧微微的刺痛感让她怦然心动,双颊刚褪去的红晕又火一般烧起来。
可这种从未有过的触觉却是难以言喻的兴奋。
这么做终究有点肆无忌惮的味道,好像是在用这种故意玩闹的法子引他醒来似的。
谢樱时到底没这个胆量继续胡闹,握了片刻,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也没让他瞧见自己今天精心打扮的模样,但好像又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急什么呢,以后有的是工夫,还怕见不到人不成?
她嫣然一笑,细若无声的道了句“别忘了五月节我等你”,红着脸悄悄转过身去。
丁香碎金的裙角还没完全隐没在屏风后,狄烻的双眼已然睁开了。
轻快的脚步远去……
良久,他抬手拧着微微泛红的眉心,目光却是静的,止水无澜又混沌不清。
偏移的日影斜刺在面前。
他那双眸终于动了动,移向桌案,伸过手去,将盖子罩回那只敞开的小漆盒上。
第39章 雨约云期
傍晚, 风莫名其妙的停了。
山脊上那抹深沉的金色弧光眼见着消残下去, 越来越淡。
营中的灯火次第亮起来, 重重帐幕影影幢幢,几个皮裘风帽的人被送出辕门的背影渐渐模糊不清。
狄烻默然伫立片刻, 倏尔听到身后瓷盏相碰的轻声。
“苟利社稷安危,无论离间、策反还是封赏、招抚,都无不可,但沙戎狼种毕竟没有仁义可言,狄经略真就信得过他们?”
“秦相有所不知,沙戎八部表面上声势浩大,内里却不是铁板一块。”
狄烻转身,走回厅中:“自从朱邪天心掌领了单于之位后, 便骄狂自大,恣意欺压其他各部,尤以拔骨野部受害最深。”
秦宗业“哦”声眼眸微亮, 朝身边的交椅比手:“愿闻其详。”
“拔骨野部原有部众过万, 前代曾受封日逐王, 只因和朱邪部争夺单于之位, 狼主遇袭身死,头颅竟被割下做成酒碗,至今连尸首都没能找回来。”
“这么说来, 他们跟朱邪天心应该是不共戴天的仇怨。”
“不错。”狄烻在邻座上坐下,目光炯炯,“与其处处提防, 不如以戎制戎,事在人为,扫灭朱邪部,永绝沙戎之患,狄某以为这是最好的法子。”
“的确是上策。”
秦宗业捋着颌下的长须,双眸微亮,望他又问:“可即便剿灭了朱邪部,后面必然还有继起之人,所谓‘永绝沙戎之患’,莫非将军已有万全之策?”
看得出,这是故意考教的意思。
狄烻不紧不慢的重又起身,转向背后硕大的时局图上,在一条蜿蜒漫长的水道上指了指。
“万全不敢说,但朱邪部一灭,沙戎诸部势必瓦解,朝廷可以封赏招抚,让他们流散迁至潢水一线,对岸数千里设堡分割监视,南面还有崇山峻岭可作屏障,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别说南下骚扰,就是想到边墙走一趟,也没那么容易了。咱们还可以潢水一带设几处榷场,互市贸易,让他们朝夕离不得,又互生隔阂猜疑,便难以再抱团壮大。”
秦宗业仰面笑罢,满面赞许的望向狄烻:“狄经略不愧当世人杰,不但能驰骋疆场,难得还有这般透彻精明的见解,中州狄氏果然名不虚传。”
“秦相谬赞,狄某惭愧。”
“不必客气,老夫还要多谢你呢。来洛城之前那些日子,家里两个少不更事的娃娃真是多蒙狄经略照拂了。”
他忽然说起私话来,让狄烻微觉诧异,淡然抱拳一拱:“些许小事,不敢当秦相一个‘谢’字。”
秦宗业微笑招手,示意他坐着说话:“正事就到这里,闲话几句,犬子自幼性子顽劣,在家读书不勤,出外便惹是生非,这不必说,谢家的樱娘却是本性纯良的孩子,只是从前受了些苦,又年少识浅,未免有些任性,偶尔还会恣意胡来,狄经略宽宏雅量,自然不会同小儿辈认真。”
表面上是代人致歉,暗地里却别有所指似的,更明显着意在谢樱时身上。
“秦相言重了。”狄烻微唇角微微一挑,这次只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狄经略是知情识理的人,原不需老夫饶舌,但既然话到了这里,索性便多说两句。”
秦宗业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悄然隐去:“眼下国家正是多事之秋,能堪大任者却少之又少,狄经略是社稷依赖之身,无论公事私事,都须谨言慎行,千万莫要留下由头,授人以柄,老夫肺腑之言,还望狄经略体察。”
如果说刚才是旁敲侧击,现下就算半明半隐的提点了。
狄烻也全然正色起来:“秦相放心,狄某虽是一介武夫,却也不至糊涂,况且自幼得皇甫老令公恩养教导,就算只瞧在他老人家面上,也知道该有个分寸。”
见他话里已然深悉其意,秦宗业点点头,面色和缓下来:“这便最好了,北御沙戎,不可一日无狄经略,军需粮草用度的事,老夫虽不常在朝中,也必会鼎力相助,尽可能让我边关将士无后顾之忧。”
他说着便不再多留,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