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怎么下魂网,让你的母亲彻彻底底地忘记一切纷扰,过上你期待中的平淡生活。”
赵思猛地抬起头:“不,不要!求你……求你千万不要告诉詹台!”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惨白:“……詹台和阿岚半生都为魂网所累,谈及魂网恨之入骨。我不想让他知道……是我下了魂网,我不想让他对我失望!”
她的声音尖锐得有些凄厉:“我宁愿死,也不要让詹台知道我对她做了什么!”
小海怜惜地看着赵思,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不需要这样。其实可以说的。就算是詹台,也能理解你……”
赵思的嘴唇咬住了血珠,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
小海的安抚没有用,因为将要面对詹台的那个人,不是他。
茉莉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昏暗的灯光将赵思的身影拉得斜长,脑中却如流光闪过,浮现了二十多年前小海的身影。
那样瘦弱的孩子,每次见到她时都要用袖子遮住腕上的伤痕。
即便被李巧打得跪倒在地,他也要将牙关咬得死紧,不愿溢出一丝一毫的痛呼让楼下的她听见。
爱和关怀,常常隐含某种期待,让身陷其中的人,始终没有办法真正地坦白。
过去是她之于小海……
现在,分明是詹台之于赵思。
如今回想起来,赵思从下魂网开始,所作所为何尝不是为了保护詹台……和他爱的那些人?
情之一字,到底拥有多大的力量。
爱情也好,亲情也罢,恩情裹挟着恨意,在俗尘凡世中翻滚。
赵思止住了哭泣,抿起双唇,神色倔强。
茉莉看着她,脸上却露出了一丁点笑意。
这是第一次,她在赵思和小海的脸上,看出亲兄妹的痕迹。
小海也有一瞬间的恍惚,目光在少芸和赵思脸上游移,良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
“好吧。”他沉声说,“我答应你。”
赵思抬起头,一瞬不瞬看着小海。
“不就是下个魂网吗?”小海淡淡地微笑,“不想告诉詹台,就不说了吧。下个魂网这样的小事,我也会。”
那一瞬间,小海的眸光如星河璀璨,倒映在赵思的眼中,是日后岁月鎏金,永难忘怀的一幕。
他宽厚的手掌搭在赵思的肩头,胸膛里传来沉稳的心跳,在寂静的四合院夜晚,鼓点一般坚定。
晚风清凉,吹拂在脸上像流沙划过指缝,安抚了躁动的心。
在他们到达之前,赵思曾经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语。要怎样去辩白,要怎样去撇清,要怎样让自己的哥哥明白她并不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要怎样让他们明白,她是在怎样走投无路的情形下,不得不对亲生母亲做出这样的事。
世人大多奉孝为先。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为人子女,不能善待父母百事顺从,就是最大的不孝,该被千刀万剐钉死在耻辱柱上。
母亲打死了儿子,只需要一场哭泣,或许还有牢狱里三五年的反省。
可是儿子若是打死了母亲,却是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是谁说生命生来平等?是谁说所有人的尊严都一样值得保护?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父母是天与地,是永不可质疑的真理。
即便那些屈辱和残忍的过往,在曾经稚嫩的心灵上刻下深可见骨不可磨灭的伤痕,旁人冷眼旁观你的伤痛,还要在你控诉的时候站出来冷冷说出一句。
“那是你妈,还能害你?”
真的可以。
赵思捂住脸,从来也没有想过,当他们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之后,会对她说出这样一句话。
没有怀疑,也没有责怪。
只有满怀的怜惜,和一句安如磐石的:“放心吧,哥哥会帮你。”
她眼前是一场难破的死局。
可是小海敲开了他的门,将她从那阴暗如同耗子洞一样的四方牢笼里拖了出去。
就像二十多年前,曾经有个短发白裙的女孩子站在宝灵街的樱花树下,将满身伤痕的他自己,从那小小的四方牢笼里拖出来一样。
生命始终是一场轮回。
死生脉络如同草蛇灰线,在人生的某一个吉光片羽的瞬间,彻底种下了因果。
曾经以命相护的那个男孩子,在二十余年历练之后,成为了另外一个人的拯救者。
茉莉肉身早已成人,却在这一瞬间,突然超脱于外,感受到了曾经的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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