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他们要是真想出来,过会儿就能找到。”
“有张老板的孩子,也有老村长的孙子……”闵于眼神深沉,“只要他们回家告状,所有人都会记起这里有一个废弃的仓库。只要大家注意到这间仓库,知道有小孩子会到这里玩,张老板就会有顾忌,就没办法这么为所欲为。”
他摸了摸弟弟的头:“下次,他就不敢把你带到这里了。”
他们匆匆朝山中走去,在晚上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心急如焚的、前来找人的村民们。
“……你有没有见过我们家孩子?”老村长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担心。
闵于抬起头,目光却落在张老板的身上。
弟弟想出声,被他紧紧攥住了手腕。
十岁的闵于哇地一下哭出声,一把鼻涕一把泪,像要把埋葬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苦痛都哀嚎发泄出来。
可伴随着呜呜哭声的,却是他抽抽噎噎地描述他们六个孩子下午是怎么进山的,又是怎么走散的。
也该轮到你尝尝这些滋味了,尝尝苦痛难捱、尝尝万箭攒心、尝尝亲人被毁的滋味。
也该轮到你的孩子尝尝这些滋味,尝尝在无人夏夜闷热的仓库里,如何哀嚎挣扎的滋味。
第119章 采蘑菇(六)
上了锁的仓库里,四个孩子哭喊求救的声音被阻隔在外。
回到家里的闵家兄弟,很快就被担忧的外公外婆送回了城里打工的父母身边。
张老板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在山里乱撞,第二天晚上回到村里,面对哭肿了眼睛迎上来的妻子,轻轻摇了头。
面馆老板娘一口气没上来,咚地一下往后倒。张老板一把托住妻子,把她带回了房间,放在床上。
到底会是在哪里呢?六个孩子一起进山,怎么会就回来了两个?
张老板也不开灯,静静坐在黑暗的房间里,脑海里着了魔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回忆下午遇见闵家兄弟时的场景。
神情、语气、态度……点点滴滴,总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十岁孩子呜咽着哭泣,喊着他们在秦岭山里迷了路,旁边四岁的弟弟闵龙却瞪大了眼睛,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张老板猛地抬起头。
如果真的“害怕”,应该哭的那个人,明明会是四岁的弟弟啊?为什么现在反而是十岁的哥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特意要在众人面前表演?
更何况……闵于这个孩子,如果说别人不了解也就罢了,他……怕是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还要了解。
闵于不会哭。
无论怎么样疼痛、屈辱,都只是沉默着、一下下抠着面前的泥土,从来不会哭。
泥土……泥土……
张老板蓦地瞪大了眼睛,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想到了。
现在还有一个地方,村里的似乎没有一个人想到去那里找过。
那间仓库,村里那间废弃了的仓库,他曾经拿“帮忙”当做借口,无数次带闵家兄弟去过的那间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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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寂静,青壮年的村民换了一批人,又去了秦岭山中寻找孩子。而留下来的人们也因为太过劳累,早早地进入梦乡。
家长们拘着家中的孩子不让出门,所有生物都似乎体会到了村中压抑紧张的气氛,连狗吠鸡鸣都少了许多。
张老板趁着夜色摸出了门。
他拿着抽屉里的钥匙,小心翼翼地在寂静的张家村穿梭,远远地看见了那间红色的、火柴盒一样的巨大仓库。
像一座红色的棺木。
冰冷的钥匙在锁孔里轻轻一转,沉重的铁皮门吱呀响动,仓库里一片寂静,张老板伸手拉开了仓库的灯。
四个孩子的尸体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青白的面孔,紧闭的眼睛,挣扎的身姿,蜷缩的手指和伸出的舌头,只一眼,张老板就认出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张老板猛地扑到了孩子们的身边,伸出手却怎么也没有办法落下去,跪在黄土地上狠狠咬住自己的拳头,咬得血肉模糊,发出呜咽的悲鸣。
四周天旋地转,双膝软得像是一滩烂泥,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勇气。
可张老板依旧不敢哭出一点声音,生怕呜咽的哭声会引来怀疑的村民。
如今死在这里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孩子,还有其他三位村民的孩子;甚至还有老村长的亲孙子……
张老板渐渐停止了哭泣,擦了一把脸上混合了黄泥的汗和泪。
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的人却还要活下去。
现在再悲痛伤心也没有办法挽回一切,现在的他应该搞清楚的是:
悲剧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谁又该为这四个人的死负责任?
张老板深深攥住自己的手,指甲嵌入掌心,心中惶恐一片,终于站起身来仔细打量这间仓库。
他来的时候,仓库的正门还上着锁,是他亲手把锁打开的。
张老板思考了很久。
四个孩子到底是怎么进入这间仓库的?闵家兄弟和四个孩子的死亡到底有没有关系?
他又一次想起闵于沉默的脸,狠狠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