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不断瞄着小海,以眼神询问他该怎么办。
小海的表情倒还镇定,深呼吸了一下,用另外一只手按住了李凯华。
他们原本玩这个游戏就是打算“请笔仙”,李凯华也许只是当成一个恶作剧,但是小海对于这种行为可能造成的后果,是有隐隐约约的预想的。
既然玩了,就不要怕,还不如干脆玩到最后。
想到这里,小海不再试图把手指抽出来,整条手臂也都跟着放松,认真想了想,对笔仙问出第一个问题。
“笔仙,你……从哪里来?”
有两秒钟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小海甚至觉得他和李凯华这样呆呆伸手指的样子很可笑,但是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那支暗绿色的笔仿佛被黄布之下的另外一只手捏起似的,在问仙布上缓缓地挪动起来。
笔身在颤抖,他们两个人的手指也跟着颤抖。李凯华紧张得连发白的嘴巴都在颤抖。
那支颤抖的笔一点点挪到问仙布的正中央,在一个小小的血字上画了一个圆圈。
“宝?什么宝?”李凯华不解,“为什么笔仙要把宝字圈出来。”
小海略微一想,明白过来:“应该是宝灵街。笔仙说……他来自宝灵街。”
李凯华眼睛一亮,第一个问题被好好地回答,他们身上也没有发生任何恐怖的事,看起来这个笔仙并不打算伤害他们嘛!
最初的恐惧过去,他一下子来了精神。
“笔仙笔仙,你今年多大了?”李凯华连忙问。
这次笔仙的反应快了很多,迅速地圈了两个字:“三”,“十”。
“是十三,还是三十啊?”李凯华嘀咕,眼珠一转,又问出了别的问题,“笔仙笔仙,你知道宝灵街小学吗?”
笔仙慢慢移到“是”字上,停住不动。
李凯华笑得十分狗腿:“……二年级下学期的期末考试题,你能告诉我们吗?”
笔仙像是有些无奈,又从“是”,挪到了“否”上。
小海颇为无奈地瞥了眼李凯华。李凯华嘿嘿笑了两声,像找到个能陪着说话的玩具似的,迅速问出一堆其他问题。
“我姐什么时候结婚啊?那个边师兄会不会是我姐夫啊?”
“啊,这个否是不知道的意思呢,还是不是的意思啊?你这么回答,我有点搞不清楚诶。”
“我将来会有几个女朋友?我上了哪个初中啊?上次我问我妈要的新手机,她啥时候心情好愿意给我买?”
李凯华的问题不仅天南海北,还有些无厘头,有的时候得到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还会吐槽上一句:“笔仙,我说你这个问仙布上写的字有点太笼统了,太容易造成误会了。你要是能直接在白纸上写字儿啊,咱们就方便太多了……”
小海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看着李凯华,心里却突然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个“笔仙”,脾气也太好了一些吧?
他近一年来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从茉莉那里听了一些。徘徊人间不散的异客,大多是因为心里有过深的执念。
如果他们请来的,真的是因为执念而徘徊在人间的怨灵,为什么会对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这样宽容?他们问了这么多问题,笔仙还耐心地留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事有反常必有妖。
小海心中一凛,猛地抓住李凯华的手,问出了方才窜上心间的一个问题。
“笔仙,你……是谁?”
绿色的铅笔如释重负地微微晃动,仿佛终于等到了这个问题似的。
它缓慢而又坚定地朝着一个汉字挪过去,精准地在上面画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圆圈。
“父?父?”李凯华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动不动的小海惊声说,“父就是父亲,爸爸!小海小海,我们请来的笔仙,原来真的是你的爸爸!”
——————————————————————————
笔仙说自己来自宝灵街。
小海不就住在宝灵街吗?难道父亲徘徊世间不肯走,就是因为心里放不下他?
他的眼眶有些酸楚,一想到他的母亲,他几乎立刻理解了父亲留下来的原因。
笔仙说自己三十岁。
小海今年八岁,如果说起年龄来,不是刚好对得上?
笔仙说自己是父亲。
这里只有他和李凯华两个人,李凯华父母双全,那这个父亲,不是只能是他的爸爸吗?
小海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声音和表情,为了拼命忍住自己的眼泪,薄薄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
“你……是怎么死的?”他一字一顿,声音抖动得快要破碎。
绿色的铅笔轻轻慢慢,挪动到了“病”字上。
原来是……病死的。
父亲离开他和母亲,原来是因为病。
小海有点恍惚,又有些释然,心理积压了不知多久的那块巨石,被这一个“病”字彻底击碎。
他心神涣散,还来不及问出下一个问题,那支铅笔却自己挪动了起来。
“想”。它圈住了“想”字,又停顿了一下,向另外一个字移去。
“护”。是“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