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了三天,还没有分清油门和刹车。只练了一次真车实战,那简直就是一场论开车时千万不要做什么的示范。
黄教练挫败感极深,回家对着墙上的遗像嘟囔。
“时代可真的变了,老婆。”他说,“一想到这样的人都要考驾照,我就像被火架在烤架上烤一样……良心遭不住啊!”
墙上的照片里,莉莉妈妈笑得像朵迎春花。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吹得墙上挂着的相框极轻地摇了摇,像是有人轻轻推了它一把。
“好吧,那你说的对。我就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吧。”
第63章 在哪里(三)
清晨起床的时候,黄教练的脑袋似乎比前一天还糟糕,后脑勺时不时针扎了一样痛。
他隐隐约约记得前一天晚上的梦中,似乎又一次见到了故去的妻子。她像临去世前的那天,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上写满了悲伤和不舍,还有深深的忧虑。
“你放心地去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咱女儿的。”在梦里他温柔地握着妻子的手,努力宽慰她。
可她的嘴唇微微蠕动,拼了命地想要对他说什么。他凑到她嘴边去听,却只能听见一句气若游丝的:“……刹车和油门,谁在左边,谁在右边?”
黄教练恍惚中睁开眼睛,只见天花板上老旧的日光灯管泛着淡淡荧光。
黑暗中,他却总是有种错觉,仿佛这两道荧光化成了一只硕大却无珠的眼睛,静静凝视着他。
一张空荡荡的大床,她仿佛从未离开过,一直睡在他的右边。
黄教练伸出手,摸了摸冰冷的右半边床,轻轻叹一口气,又迷迷糊糊昏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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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是前一天晚上就在砂锅里煨好的排骨汤面,点点油星漂在淡奶色的面汤上,几块排骨若隐若现。
黄教练和女儿面对面坐着,安静地扒拉着碗里的面。许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他精神头实在不好,筷子不知怎的,用着也很不趁手,夹了好几次才夹起了两根面。黄教练正要往嘴里送,面条却非常不听话,又从筷子尖跌落,溅了些汤点到他的下巴上。
女儿照旧边看手机边吃面,也没注意到她爸一直没吃到什么,听见这面条掉到汤里,瞥了眼黄教练,笑了:“爸,奇怪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左手拿筷子了啊?”
黄教练被问得一脸莫名其妙,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手,淡黄色的筷子就在他指尖乖巧地夹着,但就没成功夹起来面条。
“说什么呢?我是右手拿筷子啊。”他说。“我又不是左撇子。”
女儿刚好吃完面,一边擦嘴一边拿着手机,低头边看边往门外走,经过他的时候伸手指了指他戴在手背上的表:“爸你看,表戴在左手上了吧?你是哪只手拿筷子啊?”
她笑着摇了摇头,出门去学校。
黄教练愣愣地坐在椅子上,隔了几秒钟才缓缓低头,顺着浅黄色的筷子往手腕上看,果然看见了银色的手表。
同一只左手,既戴了手表,又拿了筷子,难怪他刚刚努力半天也夹不起一根面条,一碗面满满当当,肚子里饥肠辘辘。
黄教练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又自言自语道:“一定是太累了,都怪那个奇怪的学员……”
寂静的客厅里,无人回答他,只有挂在墙上那张黑白遗像,看着他笑得依然灿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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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教练开车去上班。
因为吃早饭时的小插曲,他比平时开车的时候小心谨慎了许多。上车之前他破天荒围着不能再熟悉的旧车走了一圈,切实履行驾照要求,做好行车前的检查,一切正常。
连自己插入钥匙发动车的时候,都刻意往右手手腕上多看了几眼。
“这有什么分不清的?”他像安抚自己一样又说了一遍,掌心在衣襟处随意地蹭了下,确认手心无汗,这才又握住了方向盘。
黄教练开了几十年的车,即使是在新手时期,也从来没觉得开车竟然是这样让人紧张的一件事,是不是下一秒就会失去控制?
每隔一会儿,他的眼神就会情不自禁地飘到手腕上,仿佛在为自己确定左右手是否分得清。每次脚下踩油门的时候,他都仿佛屏住了呼吸。
路上车并不多,但他开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已经有好几辆车按着喇叭从他车左侧超过。
“今天心态不好,咱们慢慢来,稳着点儿。”黄教练心里给自己默默鼓劲。
可是突然,刚才还一辆车都没有的马路上,窜出一只圆滚滚的橘猫,若无其事地摇晃着大尾巴,慢慢吞吞横穿柏油路面。
车速虽然不快,可是离得却已经很近了。
黄教练吓了一跳,脚底下意识踩住刹车,他的桑塔纳却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猛推一把,离弦箭一般跃了出去。
“怎么回事?!”
一个开车几十年的老司机,错把油门当做刹车狠狠踩下,朝路中央的橘猫直直撞去。
黄教练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车身却极其平稳地开过一团空气,连一丝震动也没有。
难道没压到么?
黄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