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砰砰跳的心脏终于渐渐安定,解释道:“……我担心……”
小海突然停住了,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姐姐……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茉莉笑了,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傻孩子真不会说话。什么不一样?这叫漂亮!”
她微笑,眼睛亮亮的:“我今天化妆啦。”
她确实比平时好看许多,苍白的脸颊上淡淡红晕,乱糟糟的头发也像是精心梳理过,整齐地贴在头上,显得更乖巧了。
像个听话聪明的高中生。
“为……为啥化妆啊?”小海有些愣愣的。
“唔……因为有一个朋友,今天要来看我。”茉莉避开他的眼神,难得开口赶他回家,“今天姐姐不能陪你玩啦,快点回家去吧。”
她要见什么样朋友?还要这样精心打扮?什么样的朋友,他不能在场?
小海满肚子的疑问,被她推着后背送出门,怔怔地看着洗头房的门啪地一下在面前关上。
这真的是……也太绝情了点吧?
孩子心里受了伤,耸拉着头刚想抬脚上台阶,却突然变了想法,转身朝楼道外面走。
已是冬末,天气渐渐转暖,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小海靠在墙边,静静地等着。
既然是朋友来访,总会经过宝灵街。
他真的很好奇。自从茉莉搬过来,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第一次看见她这样郑重其事地打扮,也是第一次听说她还有个“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会让茉莉这样的女孩子精心梳妆打扮?
他虽然年龄小,但也慢慢懂得了,只有在在乎的人面前,才需要在乎自己的形象。
就像现在的他自己,不再愿意在茉莉面前露出手腕上的伤痕一样。
宝灵街最普通的一天,路上行人不多,大多是牵着小孩子的老人。
因此当那个人走过来的时候,小海一眼就看见了。
长身玉立,肩宽腿长,黑色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拂在额前,白皙的皮肤像在阳光下泛着光,连笑容都有种既邪且飒的味道。他走过来的步伐好像带着风,举手投足间满是潇洒。
这个人,小海认识。
他慢慢站直了身:“詹老师好。”
詹台也早就看见等在门前的小海,漂亮的丹凤眼轻轻一眯。
“你住在这里?”他的声音慵懒,带着不易察觉的傲气。
小海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目光落在詹台的左手上,看见了一枚细细的银环,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是结婚戒指。小海抬起了眼睛,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詹台倒是半点不在意——他压根就没把这么个小男孩放在眼中,只随口留下一句:“早点回家吧,天黑了不安全。”
他的眼睛越过小海看着又黑又深的楼道,右手随意地放在腰间,遮住一件金光闪闪的东西。
天色渐暗,路灯亮起。
詹台挑了下眉毛,走进了楼道。
楼梯湿滑,像能听见滴水的声音。
茉莉洗头房的门露出了一条小缝,若有若无的香气从门内传来,仿佛那又小又潮湿的地下室中,种着一株怒放的茉莉花。
詹台在门前站了片刻,伸手推开了门。
茉莉正站在洗头椅旁边,面带微笑,像是最最普通又敬业的洗头小妹一样,柔声问:“先生你好,洗头吗?一次三十元,办卡有优惠。”
她还真有那么几分样子。
连长相头发都精心准备过,怎么看都像是个乖巧听话的学生。
可他的防备心绝不会因为她此时温顺的模样降低半分。
詹台唇角轻挑,像是在嘲讽。
他打量着小小的洗头房,门边放了锅和铲,黑色的洗头椅放在床边,靠墙的架子上放着稀奇古怪的各种玩意儿,迟迟不往洗头椅旁边走。
茉莉站在洗头椅旁边,又说了一遍:“先生,洗头吗?”
詹台似笑非笑:“家有悍妇,管我管得很严。我怕你帮我洗头,她会吃醋。
茉莉垂下眸微微一笑,手上却仍在调整着水温。水流是那样缓慢,而茉莉是那样专注,仿佛下一秒钟,龙头里清澈的水就会变成泥浆,浇在詹台那张英俊的脸上。
“架子上那个泥娃娃不错。”詹台冷不丁开口。
茉莉抿了唇:“您衬衫里的黄纸符也不差。”
“墙上的蓝手绢,你用着趁手么?”詹台冷笑。
茉莉一秒都不犹豫:“还行,您前腰别着个八卦镜,后腰还挂了根金刚杵,沉不沉?”
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半点不让人。
也好,明人不说暗话。
詹台慢慢抬起手,掌心一串晶晶亮的东西,在洗头房的灯光下一晃一晃。
是一串钥匙。
“说说吧,怎么回事?”詹台冷冷地看着茉莉。
她却一脸无辜地眨眨眼睛:“客人果然腰缠万贯,连随手拿出一串钥匙都与众不同……唔,不知道钥匙是您家里的,还是您爱车的?”
詹台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