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淡漠看着她,“嗯?”
她乖乖请示道:“我想起一事,孔前辈明日一早便要动身离开,再次隐世不出,此生难见。我本来是要送前辈的。只是骤然与九哥哥今夜大婚,明日一早定然是没有力气来送前辈。”
有人调笑起来,这倒是也是,大婚红烛高照,温香软玉,谁又能一早起来送前辈辞行呢?
九霄轻声道:“你的冤情得洗,孔真人出力良多,你想如何?”
孔逸仙不明白谢冰想要做什么,然而当她提到他的名字时候,便有一种隐隐的默契,他直接向着谢冰而去。
谢冰极为平静:“我前两日借了孔仙人的东西忘了还,今日还给孔仙人便可,明日便不送他啦。”
九霄的瞳孔深处,是淡漠的白。
“不许说话,还物便可。”
谢冰笑起来:“我自然不需说话,我只与九哥哥说话。”
遥遥圣道尽头,南宫无寐半跪在原地,他的脖颈之上,架着司徒同光森冷的剑。
妄剑在此,谁能放肆?
南宫无寐就那么死死盯着谢冰。
看她与九霄调笑。
看她说什么大婚次日毫无力气。
他句句都听着,句句都杀人。
他微微闭眼,唇角是一丝讥讽的惨笑。
……
孔逸仙眼眸微微一敛。
——谢冰借了他听雪的指骨。
若非这世间,他唯独欣赏谢冰,他根本不会借走听雪指骨,现在还给他,理所当然,只是,谢冰为何要挑在此时?
两人站的是那样近。
谢冰背对着九霄,东西拢在袖中用手帕半遮,她往他掌心里,放了下去。
孔逸仙的瞳孔一缩。
白色的手帕里,是森寒的骨,那骨分明没有露出来,却有一抹小小的银鱼从谢冰的手指里穿破消失。
他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握紧了手帕,轻声道:
“知道了,明日不必来送。”
……
她站在南宫无寐面前,居高临下。
司徒同光身后背着雪白拂尘,他笑吟吟道:
“魔尊大人,睁开眼睛看着。”
他与南宫无寐交手那么多次,每次都要吃亏,险些毙命,如今风水轮流转,仇人在手,何其痛快!
妄剑的剑光抵在他的喉咙,割出一道细细的、绝望的鲜血。
南宫无寐缓缓地睁开眼睛。
那眼眸里已然充血。
血光萦绕中,唯有沉默、绝望、眷恋交织。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深深的看着谢冰,就像是看着永远不可企及的梦。
她还是跟着他走了,她还是放开了手,她顺从的与圣子大婚。
他开始怀疑,谢冰当日所说的杀圣子,究竟是真的吗?
从一开始,他便被她骗着。
她骗他,不过是为了自保,她骗他,不过是为了扳倒顾莫念。
那么……她所说的那些事,究竟真实存在呢,还是她编织给自己的幻梦?
如今大局已定,她知他舍不得,他不想杀他,她要干干净净而去。
当日所说的话,竟然真的成了真:
最后的信他,是孤注一掷,再被骗,便是死。
他要死在她身上。
他沙哑开口:
“不知圣子之妻,要赠与本尊什么?”
……
九霄的声音从遥遥传来:“小尾巴,你只能说一句话。”
一句话。
今日,他只允许谢冰说出一句话,谢冰这句话,必须让她满意。
他已然猜到谢冰要说什么,想到谢冰说出的那句话让南宫无寐发疯发狂,九霄便觉着,连天意反噬都稍稍压下。
这一句话,是说给天下人听。
她当然只说一句话。
她也只有一句话的机会。
谢冰水墨般的眼眸终于清晰起来,她看着南宫无寐,略微歉意的笑了笑。
是抱歉啊。
南宫无寐清晰的捕捉到,他的瞳孔缓缓的放大。
……
——她要说什么?
她要说谢谢他,她要说想杀了他,她想说对不起骗了他……她要说什么?
亦或者,这一切都是她与圣子的联手,不过是她的一场算计。
她将他利用殆尽后,再以圣子为杀刃杀了他,免除了他这个后顾之忧。
谢冰的余生不过百年,她完全可以在圣子庇佑之下衣食无忧。
南宫无寐脖颈之上架着剑刃,脖颈割裂血流不断,他周身力气被耗尽,他仰头看着她,那么久,那么久。
他终于闭眼。
硬生生扯开落在谢冰身上的目光。
他不想听。
他从未像是此刻那般后悔,没有在一开始,便杀了她。
直至此刻,他落入如此狼狈的境地
——便是自己死,也不想谢冰死。
……
她的腰脊挺直,她的面容很苍白,她水墨般的眉眼微垂,看着他紧闭的眼睛。
她笑起来,笑的很灿烂,很灿烂。
却比哭还难看。
“魔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