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宋仪出去合上门后,龙床边帘子后转出一人,是李镜明。
“陛下,真要如此做么?”他面色复杂,对皇帝问。
“是他自己说的,随朕赏赐。”皇帝语气坚定。
“这、这可能让那小子生出怨气啊。”
“呵,怨气?朕给他一辈子享之不尽的荣华,他还有什么可怨的?”
“陛下您也清楚,有些东西比荣华富贵更重要。尤其是年轻人,有了怨气难免会冲动啊。”李镜明仍试图再劝。
“那你说能赏什么?金银太过低廉,岂不是显得朕两条命就值些黄白石头?至于官位,莫说他愿不愿意,就凭他一无资历二无威信,就算朕给他个宰相,他能镇得住么?”
皇帝对赏赐的问题也绞尽了脑汁。既然要赏,那价值绝不能低,不然配不上救驾之功;而赏赐的价值一旦涉及到官位,就更得斟酌,强行提拔一个新人上位只会揠苗助长、受到排挤,到时候赏赐变灾祸,皇帝自己也不愿意看到。
“老臣还是先前的想法,赏他个侯爵虚衔了事。陛下也不用担心他沉迷安逸,老臣了解他,真遇到麻烦,他不会推脱的。”李镜明再次提议。这个建议他之前就说过,但皇帝没听,问其原因也绝口不提。
侯爵是大汉第二等爵位,世袭承沿。
“侯爵……”皇帝重复了一遍,依然摇头:“朕不想再封爵,甚至现今爵位,王公之下,朕都不想再要。”
李镜明猛然抬起头,一脸诧异:“陛下莫非是想?”
“对,朕要清理爵位!”皇帝躺在床榻虽然虚弱,但语音铿锵:“开国大赏,虚衔太多了!这些年来遇功则赏、遇功则赏,光是挤在京城的侯爵便多达一百五十余人!侯之下更是多如牛毛!太多了……每年光是给他们发放俸禄便要耗去近万两白银,是时候该清理清理了,有了腾出的这些银子,军饷的紧张也能稍加缓解。”
汉国的军饷问题由来已久,根源就是给士兵们的饷银太高,比其他国家要高出五成左右。这样虽然激励了平民百姓从军,大大提高了士兵质量和军队战斗力,但也给国库造成了极大压力。汉帝平民出身,打小就对那些贪图享乐的勋贵们看不顺眼。立国当皇帝后发现爵位是个用来赏赐的好东西,在立足未稳的建国初期解决了很多封赏难题,但随着时间流逝,弊病也逐渐显露,那就是——太费钱了!
因此汉帝一直想着找由头将王公之下的其他爵位废除,省下钱来充当军饷角逐最终霸业。要不是各个王公大要么是皇亲要么是开国元勋,不好下手,他甚至想把王公都一起废掉。
“陛下,这种事还得从长计议。如今局面不太稳定,不能再火上浇油了!攻下川蜀和半数吴地后大汉在军饷上还能撑上很久,不急于这一时呀!”李镜明坚决劝阻。勋贵们虽然费钱,但花钱能解决的问题,总比惹出乱子来强太多。
“朕知道,不过问题就在这里。朕这几年间就准备逐步裁撤爵位,那还能用这个做赏赐吗?先封后撤,朕自己都拉不下这张脸。”
“……”李镜明无言。裁撤爵位他坚决持反对意见,虽然自己无爵,又无亲戚为爵,但从大局考虑也不能做这种兔死狗烹之事,何况兔子还在北面蹦跶正欢呢。但皇帝权力至高无上,人家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古时还能有谏臣、强相制衡,但大汉在多年经营下相权逐渐式微,对皇权的节制已经微乎其微。
“裁撤爵位断无商量余地,具体如何实施还得靠你来想想办法。宋仪的赏赐也就如朕所说,是最好的选择。”皇帝见他不说话,权当他默认。
“陛下,老臣还是觉得……”
“就这么定了,就这么办!”
李镜明见皇帝态度如此坚决,只能暗叹一声,答应下来。皇帝年过五旬,思想是越来越倔了。他身为内臣,职责就是给皇帝出主意,可以提建议,但丝毫没有决策权。
“宋仪那边若有意见,你就多劝劝,朕也是为他好。”李镜明临走前,皇帝又对他嘱咐一句。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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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宋仪打着哈欠一头栽到床上补觉。
“宋哥,让你去有什么事啊?”顾思甜俯在床边问。她见宋仪一回来就睡,想来没什么麻烦。
“啥事都没有,问我想要啥奖赏。这让我怎么说?我就说陛下都听您老的,想赏什么赏什么……”
“嘿嘿,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讨要几个美女呀?皇上肯定能赏你一屋子~”女孩笑嘻嘻的拨弄宋仪下颌新长出的几根短短胡须,像新生的草芽儿似的孤零零几根。
“要,都可以要,要到之后就再也不和你睡一起了。”
“谁想和你睡一起!还不是你夜夜往这里跑,你的屋子再不回去都要挂蜘蛛网啦!”女孩说着,手中突然用力,将尚且柔弱的一根小胡须连根拔下,疼得宋仪打了个颤。
“好嘛,都听你的。今日就带你去我那里住!”宋仪吃痛,困意没了一半,当即跳下床扛起顾思甜往自己屋子走。
女孩咯咯笑着,在宋仪肩上扑腾。
正玩闹间,外面又有人叫门。
“又是谁啊……想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