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仪愣了一下,还是上了马车。
从罗三身边走过时,还别有意味的对他说:“足下既要操持酒楼事务,又要奔波于路途,真是忙得很呐,罗竹掌柜不得给你发两份工钱吗?”
“大人说笑了,找个活儿干已然不易,哪儿敢多要工钱,不过大人若在掌柜面前提一嘴,那小的真是感激不尽了。”罗三只是微微一笑,从容地回答。
宋仪越发觉得这个罗三一定不只是个酒楼小二那么简单。水云轩那么大的规模,员工伙计数不胜数,可宋仪几次和水云轩打交道见到的都是这个罗三,再加上他们同为罗姓……总之如此看来他一定是罗竹身边很重要的人物。
到水云轩的路程本就不算太远,以马车的速度没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锦江一如既往的在楼边大桥下平静流淌,波澜不惊,只是未消融的积雪堆积于两岸,为其增添了几分萧瑟。可另一旁的轩中却人声鼎沸、欢歌笑语,似乎再冰冷的空气也冷却不了风流浪子们寻欢作乐的热情。
“大人尽可放心,在轩后还藏有一道暗梯,不会让大人在那些俗人前露面的。”
罗三见宋仪一直望着那边不动身,以为他是担心有人认出自己。
宋仪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知道我不喜公开露面?”
罗三丝毫不加掩饰,恭敬却玩味地回复:“既然邀请大人前来,若不加以了解,怎能更好侍奉大人。”
“本官乃朝廷命官、边疆大吏,你们竟敢如此放肆暗中窥探?真不怕本官治你们的罪吗?”宋仪沉下脸,摆出太守的威仪质问。
两人相对而立,周围的温度好像都随着这句话而降低了几分。
“大人息怒……”罗三将腰弯得更深了些,态度愈发恭敬,不过语气仍然一如往常般平静:“罗掌柜虽是一方巨贾,但向来与官家和睦相处。各大家族、高官达贵,甚至之前两任蜀王,都是这样过来的。若是大人放松点警惕不总盯着这些小事,将来公私生活,想必都会舒心很多……”
宋仪突然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区区商贾,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毫不担心被追责惩罚。
“算了,跟你说也不管用,还是带我去见见你们掌柜吧。”
“大人这边请。”
二人一前一后,从楼阁后面的一处暗梯逐层而上,直至六层。这处暗梯不似正门里的楼梯豪华,只是挤在一条幽暗的通道里,看起来完全是从实用角度考虑的。
“掌柜就在里面恭候,小的就送大人到这里了。”罗三推开楼梯尽头的一扇小门,退到了一边。
一阵阵幽香通过展开的门飘散而来,这种特别的美妙味道让宋仪原本沉重的心情都不禁放松了一些。
走进去后,里面也弥漫着淡淡的香甜雾气,都是从一盏香炉中升起的。虽然烟雾袅袅,但香味却并不腻人。
这是宋仪第一次见到六层的场景,环顾一圈后发现比上次去的五层还要简朴,宽阔到足以容纳百人的空间中只用屏风围起一小片地方,屏风内一张桌案、三块蒲团,其余地方皆是空空如也。
雾气尽头的屏风下端坐着一位男子,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岁年纪,头发束成了书生模样,着一身简朴至极却毫不寒酸的葛衣,正动作轻柔地拈起几缕细长的茶叶置入壶中。他背后的屏风上绘满墨竹,倒是颇衬他的名字。
见宋仪进来,男子站起身走出几步,谦恭又不失气质的引宋仪落座:“太守大人请坐。”
“阁下就是水云轩的掌柜罗竹么?”宋仪一边坐下一边问道。
“正是在下。”重新坐下的罗竹再次摆弄起桌上的茶具,将身旁小火炉上的水壶端起,冒着热气儿的汩汩细流从壶嘴中划出,落入桌上的茶壶,一股茶叶特有的清香抵过了薄雾的香气,钻入宋仪的鼻腔。
“听闻太守大人喜欢饮茶,在下特意准备了珍藏多年的竹叶青,希望能让大人满意。”罗竹一边沏茶一边介绍,话语间却没有一丝炫耀的味道,让人听起来莫名地舒适。
“能喝上罗掌柜亲手沏的茶,莫说如此香茗,即便是粗茶一壶也让本官深感荣幸啊。”
宋仪特地强调了自己为官者的身份,与对面的男子拉开距离,表示自己不会被他的言语或者名茶所蒙蔽。
他一边说着一边瞟了一眼身边剩下的蒲团和桌上的三盏茶杯,正疑惑着难道今天还有人要来?
正想着,身后本已经消失的罗三轻敲着门禀报:“宋大人,您的朋友来此,小人自作主张将她带上来了。”
“朋友?”宋仪疑惑,一回头,就见春香在门口露出半个脑袋正冲他得意地笑着。
“饶了我吧!”宋仪不禁双手掩面,对这个甩不掉的膏药头疼至极,也正是在这几秒的时间里,春香毫不在意地坐到了宋仪身边的蒲团上,大方地向对面的罗竹打起了招呼。
罗竹也微笑着颔首回礼。
“你难道连她要来都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神仙吗?”宋仪指着春香身下的蒲团无力地问。
他本还想着跟对面这个大盐枭好好对峙一番,说不定能逼这家伙交出盐的专营权。但还没开始便先遭遇了挫败。
“太守大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