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春香的帮助,狱卒们又各有各的活儿干,宋仪只能一蹦一跳地扶着墙回去,直到半路才抓住一个侍从,将他扶到了小黑治伤的地方。
刚一进门,发现里面原本忙忙碌碌的好几个医师只剩下一个。医师见到宋仪进来,恭敬地上前禀报:“将军,里面的将军性命无忧,已经醒了过来,不过……伤疤之类,我等就无能为力了。”
医师觉得只有地位高的人才能享受到这样细致的治疗,因此自作主张地将小黑当作了某个将军。
宋仪听到小黑没事,彻底放下了心。虽然留疤有些可惜,不过比起性命,这些都是小事儿了。
“先生幸苦了。”宋仪说着,从袖中的小口袋掏出一小包银两递了上去,说:“一点心意,就当犒劳诸位先生的辛劳了。”
古往今来,医生这个职业都少不了“红包”收,毕竟关乎性命健康,说到底也就是图个心安。
那医师眼前一亮,口中虽然连连推辞,但身体还是诚实的收了下来。待到宋仪进了门后,他左右望了几眼,见没人看到,便嘿嘿一笑将银子尽数收起。
宋仪在进来前,从外面的台阶下找到了自己的拐杖,此时独自转进了小黑休息的房间。
小黑正背靠枕头坐在床头,一手握着金黄的铜镜,另一手小心翼翼地拨开包在自己脸上的布条,观察里面的伤口。
听到脚步声,小黑一抬头见宋仪进来,手忙脚乱的将铜镜塞进被子,不好意思地对着宋仪憨笑几下。
他知道自己的伤疤去不掉了,因此不想让宋仪知道自己很在乎这些。
“三弟,都是我用计不当,才让你受了这些苦难。”宋仪从一旁扯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抱歉地说。
“不关二哥事、不关二哥事。”小黑连连摇头,十分认真地说:“是我那时问几个弟兄话,让他们走了神,不然大家都可以躲开的。要是我不推开鬼士兵,让他们受伤,那就说不过去了。”
宋仪又一次在小黑面前深深感到自惭形愧,小黑一番诚恳的话橡根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心上。他在心中问自己:如果是自己遇到了同样的状况,会不会和小黑一样豁出去救几个陌生的士兵呢?恐怕很难。
“二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我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小黑说着,就准备翻身下床。
这番话也打断了宋仪的自我拷问。
“你快躺下。”他赶紧上去又将小黑推上了床,严肃地说:“烧伤可不是小事,虽然你现在觉得好些,但说不定又会出什么问题,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在这儿躺着。”
小黑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哦”了一声表示答应,心里已经在苦闷怎么消磨时间了。他不是一个坐得住的人,让他躺在这儿受人伺候可比让他干活儿难受多了。
“二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呀?”他在枕头上侧过头问。由于身前身侧被烧伤的地方很多,所以只能保持平躺的姿势,能够自由活动的也只有脖子和脑袋了。
“可能还得一段时间。”宋仪回答:“益州是整个川蜀的中心,必须要稳住。这里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处理不完,此外可能还得随大军去一趟朝廷进奏皇帝,然后才能回去。”宋仪说完又安慰他:“不过你就安心养伤,之后这里不会再打仗了。剩下的杂乱政事就交给李镜明那老头儿处理,这方面他是好手。”
“我倒也不是在害怕打仗。”小黑有些忧郁地说:“只是想回去,回华县的顾府里,和二哥你,还有大哥一起过以前的日子……我们现在打这么多的仗,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宋仪也回想起了从前的日子。那时的华县还没有被蒙古铁骑践踏,顾府还没有失去顶梁柱,顾思源不用为了撑起顾家而投身秦王府,愁容也从没有出现在顾思甜的脸上……他和小黑,也不用每天出生入死、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到处奔波。
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就算他们二人立下累累战功凯旋而归,身下也会踩着无数亡魂;就算顾思源位极人臣成为新的栋梁,他也不再是曾经那个一心只想要父亲认可的悠闲公子;就算顾天行平安归来安享天年,这个老人要面对的世界,也已经完全不同。
但这话说不出口,面对小黑投来企盼而炽热的目光,他说不出口。
“是啊。”宋仪努力的弯起嘴角,尽力不让自己哽咽出声:“等我们打完了该打的仗,一定还能像以前一样。”
他既是在回应小黑的期待,也是在用谎言麻痹自己。
小黑笑了,灿烂得就像外面初升起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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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躲在外面做什么?”
原本属于蜀王用来私下议事的一处小殿,此时被李镜明用来当作了办公场所。
李镜明正皱着眉头翻看益州近年来的政事记录,听到外面响起由远及近的“哒哒”声,那是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这段时间他对于这种声音简直再熟悉不过。但“哒哒”声到门口就停下了,不见有人进来,于是他朝外面喊了一声。
“李大帅的耳朵还这么好使呐。”宋仪笑着推开虚掩的门,放下拐杖坐在了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