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赏赐臣子是要有度的,金银财宝、宅邸美女赏赐多少都无所谓,但是涉及到权力便会慎之又慎,毕竟君是君、臣是臣,臣子的权力一旦太高,就会威胁到君王的地位。
但像蜀王这样一开口就要赏马隆半数江山的,真是极为罕见,也难怪他不敢接受。
与之类似的还有当年汉昭烈帝托孤时,对诸葛亮说过的“君可自取”。没人知道君王说这种话是出于真心还是试探,一旦贸然接受,必会带来杀头之祸。
因此马隆现在将头紧紧扣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口中所说全是“不敢”、“效忠”之类的话。
蜀王将其扶起来,柔声鼓励:“你以为孤在与你开玩笑?孤深知守江山之难,如若我蜀能逃过此劫,一定封你为国公,川蜀大地,任你挑选一半作为封地!”
蜀王这次说得就真实多了,如果只是将赏赐封地作为“赏半数江山”,对王权的影响倒不会太大,就像现在汉国的秦王一般,虽坐拥雍州广袤的封地,但手中毫无实权,军政要事曾经全由顾天行处理,现在暂时由蓝玉代理。他的封地与王号,也仅仅只是个一种象征地位崇高的荣誉。
但即便如此,马隆依然不敢接受,仍深深躬着身体承诺:“臣如今所做,皆是本分。能得到君上赏识便是莫大荣幸,岂敢再贪求荣华!只请君上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击退汉军!”
蜀王见他的态度后更加满意,当即命人找来宫中珍藏的美酒,以此来作为激励。
被冷落的郭玉早已经灰溜溜的退下,站在群臣中间观察,一面被蜀王这一系列反常举动所震惊,另一面也对马隆所受的待遇嫉妒的咬牙切齿。
当初马隆奔赴益州驰援后,当即被蜀王封为了大元帅,地位一跃成为一人之下,当时他就对马隆地位凌驾于自己之上十分不满,再加上今天之事,对马隆这个老对头的恨意便又加深了一份。
蜀王一连敬了马隆三碗酒,两人脸上都已经泛了微红。
“君上,臣这便去城上御敌了!”将第三碗酒一饮而尽后,马隆主动叫停了这个环节,请求出去守备。
“好!好!”蜀王将手中的酒碗递给侍从,先赞叹了两声,又转头对周围臣子说:“我蜀有此良将,何愁大敌不退!”
之后,他又亲切地拍着马隆的肩膀嘱咐:“爱卿,你可要抽空注意休息呀!你倒了,我还能指望谁呢?”
马隆深受感动,大声答复:“臣一定不辱使命,万死不辞!”说罢毅然决然的转身奔向前线。
蜀王目送他走远,直到看不见人影了,脸上才又露出颓意,缓缓上了台阶瘫坐在王座上。
“张焕。”蜀王有气无力的呼唤了一个人,就是一开始向他禀报军情的那个将军。
“末将在!”张焕站了出来。
“城中粮食,还够支撑几个月?”蜀王问。
“这……”张焕犹豫了一下,将声音降低了一度,没底气的回答:“君上,省省的话,大约还够二十天……”
“怎么只有二十天!”蜀王一时没控制住情绪,一巴掌重重拍在了面前的案牍上,将下面众臣吓了一跳。
“也就是一个月前孤还问过你,你说还够四个月!怎么一个月过去,只剩下二十天了!你是当初对孤说了谎还是现在对孤说了谎?!”蜀王大骂:“还是说……在这一个月里,你就贪走了两个多月的粮食?!”
张焕被吓得膝盖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脑袋像撞钟一样不停撞在地上,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小摊血迹。
他战战兢兢地急忙解释:“君上听末将解释!一个月前汉军还没有围城,我军派出去在南方小道阻截汉军的弟兄们,他们长途奔波,所需的粮草可远远比城内要多!此外这一个月来川蜀各地的守军陆续逃回益州,城内兵马数量激增,所消耗的粮草也快了很多。末将怎敢在危急存亡关头贪掉粮草啊?请君上明察!”他说着话,磕头的动作也不见停。
“罢了罢了!起来吧!”蜀王头疼的紧皱双眉摸了摸额头。
“诸位……谁还有退敌良策,尽可以说来。”他继续问道,话语间皆是心力交瘁。
下面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再说话。
其实朝堂上的这些臣子大都跟郭玉一派,也就是都抱着投降的念头,只是蜀王现在仍想殊死一搏,因此他们才被马隆压了一头。
“那就散了吧!”蜀王向外摆摆手说:“明日,诸位就不必来此朝会了,若谁有事,便到寝宫外传话吧!”
他实在是精神疲倦到了极点,多日以来的睡眠不足让他几乎站着都能睡着,刚才跟马隆交谈还是靠他强打着精神。
“郭相,你跟孤过来。”临走前,蜀王招呼仍然面色阴翳的郭玉。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蜀王的寝宫。
虽然马隆此时位极人臣,但朝中只有身为蜀王老丈人的郭玉才有资格进入这座寝宫内部。二人一旦有什么私密事要谈时,才会约到这里。
遣散所有侍女仆从后,蜀王疲倦地对面前郭玉说:“郭相呀,你也知道,这朝中,孤最信任的莫过于你了。即使是那马隆,也终归只是个外人。”
“臣明白,臣谢君上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