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
“报!!”又是熟悉的声音传进了宫中。
蜀王这些日子已经被频频传来的奏报搅得心乱如麻,苦不堪言。这不,刚一听到“报”这个字,心头就条件反射般的一紧。
“什么事,快说!都说了凡事都拟为奏章呈上来,不要怎么一惊一乍的!”蜀王一边批阅着手边堆成小山的奏章,一边怒骂道。
如今危机重重,即使是蜀王这般不喜朝政的人,也万般无奈地提起了笔。
“君上!大事不好!巴郡来报,在武陵方向发现汉军大军!正顺江而下,直抵巴郡而来啊!!”来人的语气里都带上了些许哭腔。
蜀王一个受惊,手中的毛笔没抓稳,直直的落在了正下方的奏章上,在上面留下了一片硕大的墨迹。
“什……什么?!汉国还有一路兵马?”蜀王语无伦次的问。
雍州方向的大军已经让川蜀上下人人自危,如今又添了一把火,这该如何是好!
“快!召群臣入宫!”他只能尽快想办法商议出对策。
“等等!”那人领命正要出发,蜀王又叫住了他,补充道:“让人拟信,把情况送去汉中,交给马隆!”
片刻后,群臣再次尽数匆匆入宫,只有老丈人“丞相”郭玉告病,没有到场。
得知了汉军的第二路兵马后,群臣再次陷入了混乱,原本就有归降之意的人,此时想法更加坚定,不遗余力地劝蜀王为大局考虑,避免将川蜀卷入不必要的牺牲之中;而原本主战的一批人中,也有不少开始动摇,不再对投降之言破口大骂坚决反对。
蜀王本不想怯懦归降,但此情此景,他的尊严得不到有力的支持,也有心无力。
坚决主战的马隆和一心主降的郭玉此时都不在场,缺少了核心人物的群议也从始至终处于混乱,每个人都叽叽喳喳各执一词,商量不出个有效结论。
无奈的蜀王只能大发一顿雷霆后将他们尽数赶走,然后匆匆赶去了老丈人郭玉府中。
此时马隆远在汉中,群臣中最有权威之人当属郭玉,还是直接与他商议为好。
门口负责看门的家丁本来接到的命令是不管谁来都拒绝见面,但他们一看蜀王亲自前来,自然不敢阻拦,恭恭敬敬的打开了府门。
蜀王刚一进去,就见到了独坐于园中小亭的郭玉,正身着素衣、拄着拐杖,盯着毫无生气的池塘。
还没等蜀王走近,郭玉连头都没回,就知道是他到来,于是慢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转身迎了过去,口中说道:“君上……老臣等您多时了……”
“郭相!身体感觉可好?”蜀王客套的闻着。
“老臣身体没病,却是病在心中啊!”郭玉此时没带冠帽,一头苍白如雪的糟乱头发一览无余,眼白上也爬满了血丝,看起来憔悴无比。
“郭相有何心事,尽可以说来!孤一定帮你!”蜀王紧紧握着郭玉的双手,关切地说。
“君上!老臣之心病,不是为己,也不是为了君上您,而是为了川蜀十几郡、数百万苍生百姓啊!”他的声音悲怆低沉。
“孤身为蜀地之王,自该为百姓着想,郭相你有何难言之隐,尽可以说出来……”蜀王其实也知道他无非就是为前几天自己不听他的进谏,而选择相信马隆,因此心存不满罢了。但这一定要他亲自说出来,不然自己也不好乱猜。
“唉……”郭玉长叹一声,说道:“君上!川蜀自古号称天府之国,不单单是因为此地土地肥沃物产丰饶,也是因为此地乃是世间难得的净土!当初君上入主川蜀,老臣也正是欣赏您是个仁爱之君,不以刀剑攻城略地、不以抢掠收买人心,这才倾尽老臣之所能,助您登上蜀王之位,就是期盼您能作为一代明君,带领川蜀世代繁荣!可如今强汉举几十万大军伐我,虽无道义可言,但我等也无可奈何……我川蜀上下不过十万兵马,强行抵抗无异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不仅守护不了这片土地,反倒会将数百万黎明百姓拖入苦难之中啊!老臣在这里求君上,为百万生命着想啊……”
说罢,他就跪倒在了地上,额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的清脆声音。
“郭相快快请起!”蜀王赶紧将跪倒在地的郭玉扶了起来,对他说:“郭相啊!孤又岂是冷血无情之辈,当初川蜀百万民众将孤推上王座,孤又岂能负了他们!只是汉国来势汹汹,孤怕即使献城投降祈求和平,他们也不留情面,反倒在此肆意妄为呀!那样孤岂不是成了引狼入室的千古罪人!”
蜀王一边扶着郭玉,以免他再次跪下,一边无奈的说着。
其实蜀王根本不相信郭玉想降是真的为了百姓,就像自己当初打进蜀地时,郭玉眼看大势已去,便趁势倒戈,顺水推舟地助自己登上了王位。同样,他刚才所说的话也不是实话,他并不是怕引狼入室背负骂名,而是担心汉军杀进来之后不会放过他!
他原本就是个草寇流贼罢了,当初趁着天下局势大乱,纠集了一众兵马边打边逃,直到入了川才找到机会趁虚而入,有了稳定的栖身之所。像他这样没什么大志向的人最珍视的就是自己的性命,其次便是金钱权力,其他的任何东西,与之比起来都是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