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压抑着,也还是有低低的哭声从他们的唇齿间溢了出来。
良久,苏梁浅的情绪才稍稍平复,胡乱用手擦掉眼泪,走到了沈安永跟前,拿出帕子,替他擦眼泪,却无济于事。
沈安永这个时候悲伤的眼泪,根本就不是用帕子能够制止的。
沈安永握住苏梁浅的手,抬头看他,一个大男人,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脸上都是泪痕,鼻子甚至冒出了鼻涕泡泡,那样子,当真是狼狈滑稽极了,却也让人心疼极了,尤其是沈安永那真切的难以安置的悲伤,更让人心尖都是泛疼的。
“浅儿。”
沈安永叫了声,一下哭的越发大声,苏梁浅让他贴在自己身上,这一刻,比起沈安永,苏梁浅更像是个长辈。
沈安永哭的仿佛都要背过气去了,苏梁浅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滥。
沈安永承受的苦,丝毫不逊色于她上辈子经历的,隔了这么多年,突然在异国他乡,见到这么个亲人,就算是再怎么刚强的男子,又怎么可能控制的住眼泪?
男儿眼泪不轻弹,是因为未到伤心处,而沈安永的悲伤,足以逆流成河。
沈安永从昨晚到现在,几次声嘶力竭,现在情绪又这么激动,到最后,哭的喉咙都是嘶哑的,眼睛更是干干的,仿佛流不出眼泪来。
“你真的是浅儿吗?清妹的女儿?”
沈安永抬头看着苏梁浅,眼睛红红的,似乎是不敢相信。
他盯着苏梁浅,良久,神色变的有些恍惚起来,“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变成大姑娘了。”
他干笑了两声,那笑,是愉快充满欣慰的,但沈安永给人的感觉,却充满了苦涩和阴霾,那种仿佛融入他骨血的阴郁,让他就算是开心,也是沉沉的,就好像是挤了水的海绵。
苏梁浅看着这样的沈安永,几乎不受控制的想到自己很小的时候在荆国公府,那个时候的沈安永。
作为荆国公府的第四子,他不但眉目长得风流,更是洒脱不羁,仿佛世间的所有,都不能束缚住他,而现在的沈安永,就好像被沉重的枷锁锁住,失去了开心和快活的权利。
一个人不开心久了,就连面向气质都会变,就算笑起来,也是苦闷的,上辈子她没怎么观察注意自己,现在看沈安永,忽然就觉得,这好有道理。
四舅舅他,以前长了一副快活讨喜的样子,而现在,却是一副忧愁的让人心痛的模样。
她明白的,她都明白的,不是感同身受,而是曾经经受,因为知道这有多痛苦多难熬,所以更加心痛怜惜。
“我记得离开的时候,你就只有我这里这么高,就和个粉嫩的小团子似的,父亲他”
沈安永看着苏梁浅,就好像魔怔了的,自顾自的说着以前的事情,话说到最后,自然不可避免的提及那些已经逝去的亲人,本来就沉重的气氛,一下更加凝重。
沈安永忽然就说不下去了,但是他也没哭,眼神空洞,表情空洞,浑身上下散发着股悲伤到了极致,极致后又渐渐习惯的麻木的沉痛。
“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沈安永看着苏梁浅,并未怀疑她的身份。
沈家人是敏锐的,昨晚苏梁浅激动的反应,造不了假。
这就是他的外甥女啊,他的父亲还有兄弟最最疼爱的小姑娘,沈安永看着眉目干净的苏梁浅,只是这样看着,这于他而言,都是莫大的慰藉。
“我已经是死了的人,我本来就是该死的人啊!”
沈安永手抱着头,用力的揪着自己的头发,神情一下更加痛苦起来,苏梁浅被吓了一跳,忙握住他的手,轻声细语的,安抚着他的情绪。
良久,沈安永才稍稍平复了些。
“阴差阳错的,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我外面的朋友,帮了不少忙,没想到四舅舅,您真的还活着,这真的是太好了!”
沈安永的脸色眸色更沉了沉,“我这样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差别,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你不是应该怪我的吗?浅儿,你你不怪我吗?外面都说我”
沈安永拽着苏梁浅,扣住她的手腕握住,提起这些,他的痛苦不减分毫,那双布满了痛苦和阴霾的苏梁浅,充满了自责和愧疚,就那样巴巴的看着苏梁浅,有期盼,又似乎是在等待更深的绝望。
“我是个罪人,我就是个罪人,我是沈家的千古罪人,像我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我想过死的,我想过的,我真的很想去地底下找你外祖父和其他几个舅舅的,但是不允许啊,有人不让我死啊,我想死都不让,有家不能回,也回不了,我再也回不去了,浅儿,北齐,我再也回不去了,沈家,我的家,我做梦都想回去,但是我回不去了,我就是个孤魂野鬼!”
他不愿意怀疑,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身份,因为他太需要这样一个人,听他倾诉。
与其说沈安永是在对苏梁浅说,倒不如说,他沉浸在这样的世界,根本就不能自拔,抽不出来。
这就好像是面具,一直戴着的话,到最后,自己都会分不清,到底自己是戴着面具的还是真实的自己。
苏梁浅和之前一样安慰,但是沈安永就好像魔怔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