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宁一直等在门口,远远看见他们过来,更加焦急地盼望,很快,一行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最前方的马上,裴原身后是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裳,面容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后面不知道谁的马上,还坐着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因为长途颠簸,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
宝宁知道,这就是周帝和他的近侍太监姜堰。
她领着身后的仆从跪拜相迎,口中道:“请陛下圣安。”
裴原翻身下马,他一路未言,现在也是沉默着,伸出手想扶周帝下来。
周帝冷眼看向他,心中猜忌浓重,刚想出言试探,便看见裴原忽的弯下腰,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宝宁心惊肉跳,踉跄着站起身去扶他:“是吃了那药的缘故吗?很不舒服?”
周帝一惊,赶紧也下马,焦急地唤道:“原儿,原儿?”
宝宁道:“先进屋子吧!”
第109章 斗法
周帝被迎进一个新打扫好的院子,他精神已经好转很多, 进屋后屏退了下人, 坐在主桌旁的椅子上。
大太监姜堰吐得不行, 被带下去休息了。
屋里就剩下宝宁、裴原和周帝在。周帝看着裴原的脸色, 身子前倾一点,沉声问:“这是怎么了?”
裴原垂着眼睛, 抹一下嘴角:“死不了。”
第一次面圣, 宝宁紧张极了,听裴原这样语气, 吓了一跳,赶紧掐他一下。
“你……”周帝声调提高一点,想要发怒,停顿一下, 又摆手, “罢了罢了,这么长时间不见, 你还是这样的性子, 不知怎么好好说话。”
话虽如此, 周帝还是心疼地打量他。当初在牢里,听说他是受了些伤的, 腿坏了, 后来又治好。周帝本以为裴原现在应该是健康的,刚才猛地看他吐血,才明白过来, 事情没那么简单。
周帝迟疑问:“你,身上有别的伤?”
宝宁担忧地看向裴原,不知道他会如何作答。毒是裴霄下的,所有人心知肚明,但苦于没有证据,不是没找过,但当初的证人死的死,亡的亡,包括裴原的那个罪名,以目前的线索来看,根本洗不清。若贸然提起,反倒急进,让人生疑。
“有些事现在说不清。”裴原坦荡荡地对上周帝的视线,淡淡道,“但真相总有大白之日。”
周帝知道他说的是当初的那个案子,眉头拧得更紧,不知他怎么就这么嘴硬。
虽然裴原和裴澈抵死不认罪,但证据确凿,全都指向他们。周帝心如乱麻,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裴原,最后道:“过去的就过去了吧,朕已经不追究了。”
宝宁的心一紧,看向周帝。他说的是“不追究”,说明,从心底里,他还是认定了,裴原做过。
裴原的拳在身侧紧了一下,骤又松开。多说无益,辩解无用,不如沉默,等一切昭然揭开。
周帝沉吟一瞬,审慎地看向他,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那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你有何解释?”
裴原跪下道:“裴原以性命担保,以下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辨!”
宝宁也跟着跪下。
她心跳得厉害,她注意到了裴原的自称。他没称自己儿臣,也没称儿子,只是以名字代称。宝宁知道,这是裴原自己的执拗,他心中与周帝是有隔阂的。
周帝颔首:“你直言便是。”
裴原道:“是有人要刺杀。”
周帝半真半假道:“朕当然知晓,那些人已经说了,他们是马匪。”他仍旧紧盯着裴原的神色,想要找出破绽。
裴原声音平缓:“是谁家的马匪有这样的熊心豹子胆,竟敢截杀当朝天子的仪仗?何况太子亲自护卫,更有虎威将军带队二千余名精兵相伴,马匪区区百十个人,拿着粗弓铁剑,就想劫财?若是真的,那简直是勇猛无敌了,有一夫挡万兵之勇。”
周帝道:“近来南边灾荒,有许多难民流离到京城,对朕很不满。或许是他们结成帮派,想要拼个鱼死网破。庶民愚钝且鲁莽,做出以卵击石之举,不足为奇。”
裴原道:“那些马匪早有预谋,直奔十三车而去。为防行刺,天子副车共十五辆,他们为什么那么精准?”
周帝道:“或许是找人占卜,但占错了。你知晓的,这样的术法并不罕见。”
裴原道:“南方水患发生大概十日,短短十日内,难民要对府衙失望,生恨,乃至于拼了死也要弑君泄愤,是否过快?且既是难民,便没有马车,来京只能徒步,靠沿街乞讨为生,就算精壮男子健步如飞,也要走上五六日,到时风尘仆仆,落魄无比。那些马匪,不但装束整齐,还配有武器,声如洪钟,哪里像是逃难的样子。再者言,他们的武器从哪里来,衣裳从哪里来,怎么吃了那么饱的饭,竟有力气潜伏树上?又是怎么打听到仪仗要经过雁荡山的。统统都无法解释。”
周帝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是有人预谋好了要杀朕。”
屋内安静一瞬,宝宁甚至听见滴漏里的水声。
下一刻,她听周帝道:“朕怀疑是你怎么办,是你故意演了这场戏,安排好了一切,就是为了重新得到朕的信任。你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