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原胸腔里心脏狂跳, 他手举起来, 先是重重地敲了下门,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太大, 又放轻力道, 轻轻地叩了两下。
几十个士兵围在外围, 眼睛均盯着他。
裴原近乡情怯。他来的路上已经打算好了,攒了一肚子肺腑之言, 但现在一句都憋不出来。
犹豫之时,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落魄样子,怕宝宁看见了嫌弃,急匆匆后退一步, 袖子撕下来抹了两把脸,去旁边墙根底下将靴子的泥蹭下来,再拍了拍身上的灰。
魏濛目瞪口呆,他本以为裴原会直接破门而入,没想到现在跟个大姑娘似的,开始打扮起来了。
他肘弯拐了拐旁边士兵:“你们头儿干啥呢?”
士兵结结巴巴:“不,不知道啊。”
众人面面相觑。那边,裴原终于收拾妥当,重鼓了自信,往前一步,又敲了敲门。
他半个身子挨在门板上,嘴唇冲着门缝儿,小声喊:“宁宁,快开门,我回家来了!”
只要开了口,下一句就顺溜多了,裴原声音更大了些:“宁宁,我来找你了,你开开门,我回家来了!”
屋里阿黄汪汪地大叫出声。
裴原面露喜色,没找错地方,他深吸一口气,清清嗓子:“宁宁,醒醒,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宝宁被吵醒,她抱着被子坐起来,眼神仍有些迷离的,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口。
裴原嗓子哑的厉害,阿黄根本没听出来这是谁,撅着屁股跑到门板前,继续大叫。
裴原声音冷下来:“再叫,提着腿将你丢出去!”
宝宁这下相信了,外头的肯定是裴原。除了他,再没第二个人用这样语气,说这样的话。
他真的不辞辛苦找来了?宝宁惊讶。
说一点高兴没有肯定是假,宝宁抿了抿唇,把心底那丝喜悦压下去,她狠下心,决意再给裴原一点教训。她气还没消呢,得硬气一点,裴原做了那样过分的事,若这次再轻飘飘原谅他,就凭裴原那记吃不记打的狗一样的性子,后患无穷。
她得告诉他,不信任是件很严重的事情,而且她没有那么好哄!
宝宁把被子铺好,重新躺下去。就让他在外头待一宿吧。
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宝宁不说话,羊也不叫,狗也不叫,裴原侧耳听了一会,心慌起来。
他怕宝宁在里头出了什么意外,急于进去查探,手扯着门框将木门摇得咯吱咯吱响:“宁宁,你倒是说句话,你别吓唬我!”
宝宁被吵得捂住耳朵,有些烦躁地坐起来,下去喝了口水。
裴原听着屋里声响,知道宝宁没事,放下心。他思考着宝宁不肯给他开门的原因,想起自己说的那句浑话,再回去找她就是狗。裴原脑门渐渐渗出冷汗来,摸不准宝宁是什么意思,她不会真的想让他在大庭广众下学狗叫吧?
这也太羞辱人了!
宝宁喝口水润润嗓子,看了门口一眼,没动静了。她蹙起眉,以为裴原是知难而退,心中生出些不舒服。将杯子放下,宝宁拢拢衣襟,打定主意再晾他两天,抬脚往床边走。
门口忽的传来几声微弱的狗叫,别扭羞涩的,不像是阿黄的狂放声音。
宝宁诧异望过去,阿黄也正迷茫着,盯着门缝瞧。安静片晌,那声音又传来,嗷呜,嗷呜。
裴原无措地在门口转圈,他都不要脸了,宝宁怎么还不说话?
风将声音传出去,魏濛和那些士兵都听见了,他们不敢笑,只能忍着。裴原没心思去理会那些人的想法了,他怕宝宁睡过去没听见,先狠狠拍两下门将她唤醒,嘴凑到门缝处,又嗷呜了两声,很快屏息收口。
静等一会,里头传出宝宁的笑声来,她很欢快的样子,裴原听得嘴角也翘起,刚才的难堪转眼忘记。
挺好,她高兴了就成。
裴原压下心底喜悦,倚在门上与她商量:“宁宁,我知道你醒着的,快让我进去吧!”
宝宁走到门边来,声音故意沉着:“大半夜的,你跑来寻我做什么,快去找你的妾室吧,多抬几个,住满了院子才好。你今天去这屋,明个去那屋,沉醉在温柔乡里,少来烦我。”
“哪儿有。”裴原苦笑,“我那都是气话,是醉话,不算数的。我就你一个,打死也不纳妾。”
宝宁道:“你就我一个,我还不想就你一个呢。你不是很相信你的眼睛吗,又不是没看见,我有野男人的,你还是快走吧。”
她这么说,裴原心里反倒安心不少,知道宝宁在气头上呢,寻着由头与他吵架。总比冷冰冰不理人强。
“我知错了,我来与你道歉了!”裴原软着嗓子哄她,“是我眼瞎心盲,我不是人,狗男人,我不该不信你的。你快开开门,我进屋去,给你作揖赔礼!”
宝宁道:“用不着,我这夜深不便见客,公子若有事,明个起早再来吧。”
“公子?什么公子?”裴原急了,“我是你夫君,是你男人,一个被窝又不是没睡过,有什么不方便的。”
宝宁眼睛瞪起来:“你知不知羞,说的什么话!”
“话糙理不糙,哪个字儿不对了?”裴原下意识说出口,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