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宁回头,泪眼朦胧,面上泛出喜色:“什么办法?”
明氏犹疑道:“两个办法。第一个是,原先,我听我父亲说过,金丝水蛭可解毒。那东西可以吸毒血,吸饱了,便死了,且金丝水蛭的唾液本就是清毒良药,应是有用的。”
宝宁眼前一亮,还未开口,又听明氏道:“但福祸相依,水蛭解毒本就不可完全,它体内还含有另一种毒素,进入血液中,阴雨天关节骨骼疼痛,生不如死。”
宝宁迟疑着问:“……另一种呢?”
明氏抿唇:“就只能换血了。把毒血都换掉,就能活。”
话是这么讲,但是哪里去找可以换血的人呢。只有第一种办法是可行的。
宝宁看向裴原,有些紧张。她不知裴原怎么想的,死去也是痛苦的,活着也是痛苦的,若是换成她经受这些,该有多绝望。
命运对裴原似乎太不公了些。
明氏叹气道:“宝宁,姨娘学艺不精,只能帮到你这些,你们商量着,姨娘先回去了。”
说完,她起身走了。
宝宁道了谢,送她走了几步,心里沉沉,转身回去找裴原。
他转着轮椅调了个方向,到窗边,正仰头看着外头的云。
宝宁站在他身旁,陪着他看了会,低声问:“好看吗?”
裴原“嗯”了声,偏头看她,不知怎么,忽然笑了:“出了那事之后,我一直以为,作为废人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差别,但现在,我又不那么想了。”
宝宁问:“为什么?”
裴原道:“我活着,你是有丈夫的人,我死了,你就成小寡妇了。”
宝宁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她应该是想笑的,但又笑不出来,只觉沉重,眼睛又酸,她抬手去抹泪,哽咽道:“裴原,我真没觉得你丢人,或者是累赘,我们是家人的。你就好好的吧,我们以后做个伴,你若是疼,我帮你揉揉,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夜市里看花灯。”
裴原看了她半晌,点头,低低应了一声。
……
宝宁在府里待了小半天,陶氏一直未来找过她,不去请安,她乐得自在,陪着许氏和季蕴吃了饭,说了会话,约莫傍晚的时候,两人要走。
因着许氏在旁边,季蕴不敢放肆,即便对裴原是不满的,也只能憋着,除了面对宝宁,少有笑容。
京郊太远,即便不舍,待了半日也该回去了。许氏和季蕴送她们。
马车停在门口,许氏拉着宝宁的手,眼睛红红的。
白日的事,她猜出了些什么,知道宝宁和裴原现在境遇不很好,但两个孩子不和她直说,她也没办法。
许氏道:“宝宁,姨娘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别的,就一个道理,伴着姨娘走了半生,现在送给你。”
宝宁仰起脸,许氏慈爱笑笑,摸她的脸颊,声音温和:“世上很多事,福祸总是相依的,得到一些,就会失去一些。有时候你觉得难熬,千万别放弃,再撑一撑,心善的人会有福报的,熬过那道坎儿,未来有好运等着你们。”
宝宁鼻头一酸。
许氏道:“你们走吧,天黑了该不好走了。”她催促着,宝宁和裴原登上车,回头招招手,马车便走了。
一路上,宝宁都闷闷的,裴原看在眼里,没说话。
眼看着要出城门了,裴原忽然开口:“想不想经常回来看看?”
宝宁点点头。
裴原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22章 马
裴扬早就回宫了,留了马车和车夫给他们,裴原探出头对着车夫说了几句话,车夫应了声,调转马头,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农庄。
天已渐黑,暮色笼罩,宝宁撩开车帘往外看,是片很大的马场,初春的草还没长起来,一片绒绒的淡绿色,透过栏杆能瞧见几匹高腿大马正在低头啃草。
最里侧是一排瓦房,正是做饭时候,烟囱里袅袅往上飘着烟,今晚没风,烟是笔直向上的。
一轮巨大的夕阳在瓦房后头,衬的烟也成了金色。
一阵奔腾声音传来,宝宁歪头,见一群穿着华服的年轻人骑在马上,欢呼扬眉地奔过去,吵吵闹闹。宝宁很少出门,更没去过马场,头一次见到这样场景,视线移不开,随着那些人走动,直到人家绕了一圈不见踪影了,她才回过神来。
她也被那些人的激情感染了,有些兴奋,但又迷惑,转头看裴原:“咱们是来做什么的?”
裴原把手伸给她:“先扶我下去。”
宝宁应了声,先下车,和车夫一起将轮椅搬下来,再去扶裴原。
裴原按着她的胳膊,眯眼朝着远方看过去,脸上是宝宁看不懂的情绪,他在那站了好一会才坐下,缓声开口:“进去吧。”
宝宁不知裴原是怎么想的,猜测他白日听了明姨娘的话,心里不舒服,想来兜兜风,或许还有些怀念旧日的意思。
裴原从前应是个很好的骑手,只是现在腿不好了,以后也不知能不能再骑马。
宝宁理解他,但有些迟疑:“人家让咱们进吗……”
她伸手去掏袖子里的钱,放在手心里数了数:“没剩多少了,怕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