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聿:“……”
这也确实像梁桢能干出来的事,甚至她可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折手段。
钟聿:“这些事她跟你都聊过?”
唐曜森:“谁?”
钟聿目光掠过对面ICU的玻璃窗,里面透出斑斑灯光。
唐曜森摇头,苦笑:“没有,她没跟我提过,是前阵子跟郭富强吃饭,酒多了,当事人自己说了原委,不过梁桢当晚在庙里两人具体聊了什么,或者她又是如何说服郭富强重新出山,在中海最艰难的时候站出来主持大局,我不得而知。”
钟聿:“郭富强没说?”
唐曜森:“没有,准确而言应该是不愿意透露,所以我猜测可能是梁桢抓了他什么把柄。”
“威逼利诱”这招也像是她的风格,或者说就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事。
先礼后兵,那晚郭富强的原话是:“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人没见过,没想到最后要栽一个小丫头手里,那厉害劲,啧啧……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
唐曜森低头想着郭富强说的这些话,又想着梁桢脱掉衣服赤条条地走到他面前,企图用自己当筹码交换他出面为钟氏主持大局的那晚……天知道他当时心里多绝望,又觉得她多狠心。
“她做事不留余地,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所以我不相信她过不了这道坎,况且还有豆豆,当年她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才能保住这个孩子,她不会舍地离开他。”
唐曜森说完双手交叠,握拳撑在自己额头上。
他相信梁桢的意志力,也相信她从不轻易言弃的精神。
“当初所有人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但她对你始终有信心,所以现在也一样,只是你们之间的角色互换了一下而已。”凌晨之前唐曜森离开了病房,走之前拍了下钟聿的肩,给他留了这句话。
凌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窗外爆竹声震天,忽远忽近。
钟聿走到ICU的窗前,看着躺在床上没一点生机的梁桢。
“新年快乐!”他在心里默念,“我和豆豆都在等你!”
时入午夜,走廊已经没人,之前安排守夜的保镖也换了一次班。
钟聿劳累过度,没熬住,靠在椅子上眯了过去。
浅度睡眠,睡得并不安稳,但他还是做了一个梦,梦到梁桢在手术台上抢救,床单和地上都是血,上了除颤仪,电流加到最大,但心电图最终还是归为了一条直线……
钟聿几乎是在监测仪的长鸣声中一下子醒了过来,寒冬腊月,他后背起了一身凉汗。
算是一个轮回吗?
当年钟寿成被送进医院抢救的那个夜晚也是除夕,尽管已经过去了两年,但钟聿还能清楚记得当时的场景,那种面对失去的恐惧和绝望就如寒夜里刮骨的风,刮得人疼痛难忍。
如今又是一年除夕,又是相似的场景。
长廊,ICU,空气中浓稠的消毒水味和挥之不去的湿冷恐慌。
如果再来一次这种刮骨之痛,钟聿不能确定自己还能熬得过去。
快天亮的时候他离开了病房,驱车去了趟香山墓场。
大年初一,隆冬。
山上白雾茫茫,寒气逼人。
钟聿独自石级而上,怕至山顶。
顶峰视觉开阔,偌大一块平地,立了孤零零一座碑,黑青色大理石上刻了金字,四周用汉白玉砌了一圈围栏,有花,有树,有亭有廊还有假山。
这是老爷子生前就物色好的墓地,墓园也是他找人早就设计并建好的。
走后只给他立了一块碑,这便是钟寿成死后的安身之处,可入土已经两年,碑前的草木都已经枯了两轮,钟聿确实头一趟上山。
他在老爷子的葬礼上当了逃兵,此后也从未为他烧过一张纸,点过一根香。
眼看忌日在即。
钟聿站在老爷子坟前抽了半包烟,直等到东边太阳升起,冬日的晨曦从山的那边照过来,盖过山头白皑皑的积雪,直撒到他身上。
“爸,你把她送回来,就当再依我这一次!”
他跪下去朝着碑上的老人磕了三个头。
晨曦落了他一肩。
他跪在碑前,哭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钟聿在山上呆到十点多,顺着山路下山,半山腰上是公墓区,扫墓的人反而多了起来。
原来初一未必是喜庆的日子,很多失去亲人和爱人的人,举国同庆或者团圆的时候反而显得更加冷清。
上山陪故人喝杯酒,说说话,倒也是另一种团圆的方式。
钟聿就成了人群里的一个特例,他逆着人流下山,但因衣服脏皱,精神萎靡,手上和衣服上都是血迹,引来很多侧目和议论。
到山脚下找了个小店买了包烟,出门的时候看到门口水桶里插了很多花,大部分都是白色的菊花,少量康乃馨,而唯一一朵玫瑰混在里面显得特别突兀。
钟聿将那支玫瑰买了下来,带着一同回市区。
抵达医院已经中午了。
他停好车,却没立即下去,撕开烟盒的锡纸又点了一根。
墓园门口的小店没他常抽的牌子,他随便拿了包,这会儿抽起来呛得很,连续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