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军听出了一点话外音。
“怎么,从钟太太又变回小梁,你还觉得开心?”
“没有开心,只是感觉轻松了很多。”
“也是,我这次见你明显比前两次活泛了很多。”
“活泛?”梁桢惊叹他的用词,“我之前难不成是死的?”
“没死,但也离死不远了。”丁立军不客气地挑了下眉头,“你都不知道你之前什么德性,刚跟那小子结婚那会儿,成天顾忌这顾忌那,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就会给钟家丢了脸,后来又开始患得患失,一点小问题你脑子就能蹦出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觉得事事要小心,样样要考虑。”
她当初刚跟钟聿结婚的时候确实像丁立军说的这样,甚至情况可能更严重,就连每天早晨起来穿哪身衣服都要纠结一番。
面对外界媒体和公众时时保持警惕和防范,就怕自己哪个行为不合适落人口舌,到时候败了钟家和钟聿的名声。
回回去南楼更像是上一次战场,因为要面对老爷子,蒋玉茭,钟盈,甚至还有唐曜森,家里上下保姆管家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表面对你毕恭毕敬,可是梁桢也不是第一次在暗处听到他们讨论自己。
什么身份,哪里来的野鸡也能当凤凰,何德何能。
再说蒋氏那边的人,一个个看着都客客气气,但冷不丁就能给你使些小绊子。
她被喊一声钟太太,可这个称呼就像紧箍咒一样时时逼着她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要做个特别清醒又克制的人。
辛苦吗?
当然辛苦!
“你以前想怼谁就怼谁,心里不舒坦可以六亲不认,就跟那小子结婚之后我有时候都不敢认你!不是富太太嘛,怎么比以前还怂!”
梁桢从来不是什么温良善类,从小的经历已经教会她一套处世原理,遇到欺负自己的就得还手,如果当时还不了,那先忍一阵子,等翅膀硬了再连本带利一起还回去。
可是成为钟太太之后她便不能再这么“为所欲为”,说话要考虑各人立场,做事也得顾全大局,就连脾气情绪也得收敛几分,这才能配得上“钟太太”这个名,就连之前在南楼受了委屈,她为了顾忌“一家和气”,也基本不会回来跟钟聿讲。
“是吧,现在想想那时候确实有点怂。”梁桢苦笑着将杯子里的啤酒喝光。
丁立军又给她倒满,“你何止怂,有时候还特别笨!”
“笨?”
“你还别不承认,念书我认你脑袋瓜聪明,但有些事上真的不开窍。”
梁桢晃了下杯子,“怎么说?”
丁立军用手抹了下嘴边刚沾上的白沫子,“就问你,这次你跟那小子离婚,是不是差点净身出户?”
“一开始是有这个打算。”
“所以说你笨啊,离婚分家产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我当初跟他结婚也不是为了他的钱。”
“对,我相信你确实不是为了他的钱,但你给那混蛋生了个儿子,一个人养到这么大,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就光这一点他也得给你分钱。”
“那就更不需要了,我当初生下豆豆不为任何人,纯粹是我自己想要一个孩子。”这点她这么多年始终坚持,所以即便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再苦再累,也从不后悔埋怨。
“当初我生豆豆,不是因为我对他有多深的感情,现在我们离婚,我拿了他的钱,也不是因为我替钟家生了个儿子!”
一码归一码,梁桢心里分得很清,丁立军却忍不住挖苦:“你自己心里这么想,但保不齐外面的人怎么看!还要那小子怎么看?”
是啊,她离婚之后得了巨额资产,网上都说是因为她替钟家生了个儿子,换而言之,她拿儿子换房产。
至于钟聿,梁桢没料到他会一下给自己这么多资产,但究其原因,他到底是出自补偿、内疚,还是有别的原因,梁桢不愿去细想。
“一开始我确实准备净身出户,只要豆豆能够跟着我,苦一点无所谓。”
“那后来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后来?”梁桢抬头看了下窗外,“因为官司输了啊。”
“心里不平衡,想着孩子没了,起码得拽点钱在手里?”
梁桢苦笑:“有点这意思吧,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豆豆。”
“怎么说?”
梁桢捏着手里的一次性塑料杯子,目光定了下,“我没有说我会放弃豆豆,官司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的经济问题,所以我必须认清现实。”
她并不是执拗到不会变通的人,虽然有时候也会做些傻事,但在关键时候绝对会把利弊放在第一位。
跟豆豆的抚养权相比,她的尊严,个性或者骄傲,这些都不值一提。
“我如果现在不接受他的资产,三年后即使毕业回来,还是一贫如洗,到时候我拿什么去跟他争?”
丁立军听完点点头,“说的也是,不过我看网上那些新闻,说你是因为非要出国念书才输了官司?”
梁桢又喝了口酒,“这也算是其中一方面吧。”
丁立军:“就没想过不去念书?”
“想过!”
她怎么可能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