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5年5月8日,农历乙亥年3月20。风向,东,天气,雨。
对于周边江河湖泊密布的大武汉地区来说,每年入了5月,频繁的降雨天气就是常事了。
翌日上午,确如南望所言,先是淅沥的小雨落在了汉阳城内外。可即便这样,天气依旧是闷热难当...有经验的土著都知道,怕是后晌还有大雨。
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严密监视的小管,反倒稳如狗...他早起就忙忙碌碌做着出远门的准备工作。
先是在街口的杂货店买了斗笠和背囊。接下来,小管又去沽衣店买了全套出远门的粗布行头。
再之后,他去骡马市,谈妥了去孝感的一辆马车。
做完这一切,小管兴头十足地去酒楼提了几个菜,半路还顺便在药铺买了点出门用的清凉油、跌打膏。最后,他回到自家小院,和老娘一起吃了午饭。
小管其父早亡,他娘守寡将其拉扯大,两人是真真的相依为命。在这个女孩子十几岁就普遍嫁人的时代,小管娘其实岁数并不大,刚刚40出头。
面色蜡黄的小管娘,由于肺上常年有病,所以时常咳嗽,说话有气无力,提不起精神。不过今天见小管兴致高,小管娘也就乐得陪儿子多吃了一碗饭。
咽下最后一口,小管低头将碗放在桌上后,貌似终于下了决心。下一刻,他抬头说道:“娘,上次说的瞧病一事,有眉目了。”
“唉,我这病早就不指望了。儿啊,再别操这个心。”
“是师傅寻的神医,就在鄂州。”
小管娘闻言一愣:“你师傅...哦...这可是生受了......鄂州,那可是要过江......”
小管点头:“嗯,都联络好了,就过江住几天。娘,我等下出去等船。下晌,师傅身边的小武哥要是雇车来接您,您就上车来寻我。”
在这个时代,女性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铁律。出外瞧病这件事,其实在小管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确定了下来。
小管娘虽说嘴上反对,但她是无力改变结局的。最终,小管娘只能默认这件事,但她还是习惯性唠叨:“唉,又要花多少银子?没得破费,你还要不要娶媳妇了?”
见老娘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银子上面,小管面带微笑,缓缓地靠在了躺椅上:“银子的事您再别操心。这几日做活,有赚。”
“唉。回头见了你师傅,娘要好好给人家道谢一番...这几年帮了咱们多少。”
“是啊......这回要见的人多呢。”小管仰望着屋外的雨天,双手抱在脑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几年前的那个正午,同样是闷热的小雨天气。当时还是骡马市伙计的小管,在城外被匪人马三兄弟劫了押送的牲口,还要被杀人灭口。
所以说小管命不该绝。正巧当时还在潜伏期的黄忠送货路过,见事不平,就出手救下了小管,顺便带着伙计,将马三兄弟砍伤后扭送到了官府入监。
这之后,小管顺理成章,成为了黄忠情报网的外围成员。而随着时间推移,当黄忠发现小管身上具有情报天赋后,就秘密开了“香堂”,贴上了“祖师爷曹”的剪影画像,将小管收为“铁伞门”的“亲传弟子”。
所谓“亲传弟子”,其实就是总部备案的正式特勤人员。这种正式人员很难发掘培养,黄忠在武汉条件简陋,这么长时间,也只发掘了小管和小武两人而已。
那个时候,懵懵懂懂的小管,还以为铁伞门是某个江湖上的会道门派。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加入的是怎样一个庞大的组织。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小管对自己成为神秘门派亲传弟子的狂热之情——黄忠的救命之恩,扶持之情,乃至终于“有了组织可以依靠”的踏实感,令小管这个受尽生活磨难的寡妇之子,一开始就死心塌地跟着黄忠干了。
这之后,通过秘密训练,以及暗中的资源扶持,小管飞速成长了起来。
他越混越好,先是在骡马市击败各路竞争者,缴足了费用,混成了牙人。
尔后,当小管亲手策划、跟踪、下毒、绑架并最终亲手手刃了出狱的马三兄弟后,就算是缴了投名状,正式出师了。从那时起,黄忠开始陆续向他透露组织内部的一些信息。
而当小管最终知道自己原来是“吃皇粮”的南方某位总兵麾下的正规“坐探”时,已经是南望等人来到武汉后的事情了。
——————————————————————————
沉沉的思绪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当小管被檐下哗哗增大的雨水声惊醒,才发现自己居然长长睡了一觉。
扭头看了桌上水漏,发现已经到了申时中(下午4点)。
“刚好刚好。”小管掀开身上不知何时被娘亲盖上的薄被,跳起身,精神抖擞地穿上出门行头,披上蓑衣,戴上斗笠。
临了,再次交待娘亲,一定要上小武的马车后,小管拉开院门。
出门后,他最后深深环视了一眼这处生养他成人的破旧小院,然后转身便走。
当小管的身影在雨水中渐渐清晰后,巷口面馆里,杜冲的两个徒弟一把扔下手中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