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多礼。”成康帝抬了抬手,又绕回桌案前,举起一卷明黄蚕锦,吹了吹上头未干的墨迹,“朕叫你来,是为之前所说的指婚一事。”
明亭远一听,便欲出言推搪。
成康帝挑眉直视他道:“你可知,寿康宫那边不满你多番推诿,已有直下懿旨之意。”
“……?”
面子功夫都不做直接逼婚了?
“朕不拦你,但朕可以给你第二个选择。”成康帝敲了敲桌,示意他上前来看圣旨,“看看朕为你女儿择的这位如何。”
“……”
这叫什么第二个选择,不还是逼婚。
明亭远知道,自己手握重权多方觊觎,一直以来是极不愿意掺和这些党争是非的。可如今朝局变幻,显然已容不得他持中而立独善其身了,不过是儿女婚事,竟都能引出诸般暗争。
他硬着头皮上前。
成康帝则是站在一旁碎碎念道:“其实儿女婚嫁也代表不了你明亭远的立场,你无需过分忧心。朕尊重你的选择,你现下不想其他,只端看人,太后想为你指的和朕为你择的,这是能相提并论的吗?”
明亭远的目光粘在圣旨之上,有些不可置信。竟是这位,怎么会是这位?
“臣、能否容臣再考虑考虑。”
他惊得说话都有些磕绊。
成康帝:“太后懿旨都已拟好,是朕寻了借口暂且留下,留得了一时可留不了一世,说不定你还没出这宫门,太后懿旨就先到了你靖安侯府。你在犹豫什么?若不是他亲自开口,朕……”
“嫁!”
第十七章
成康帝与明亭远在御书房议事的同时,靖安侯府的三位小姐也精心拾掇姗姗出门了。
沈画一如既往打扮得婉约清丽,浅粉烟笼千水裙衬得她娉袅柔美,正能恰如其分地融入一大群京中贵女。
明楚则是一身飒爽红裙,乍一看和她回府那日是差不多的模样,可仔细瞧会发现,她今日这身要精致许多,里外加起来有四五层,行走时渐次层叠,红得明媚张扬却也不算扎眼。
至于明檀——
及至平国公府门前的春正大街时,车马就再难前行,也不知这位章家三小姐办场诗会是请了多少人,各府马车停了个满当,引着去马厩的下人都有些忙不过来,不少路人见平国公府今儿这么热闹,也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
明楚与明檀沈画共乘一舆,心中烦闷得紧,一路臭着张脸,半刻都不愿与她们多呆。
见车停半晌不动,她忍不住撩开车帘,不耐问道:“怎么还不走?”
“三小姐,前头被挡着了,走不动。”
明楚:“让他们挪一下不就好了!”
车夫:“……”
明檀也撩开车帘往外望了两眼,旋即落帘,雾眉轻挑:“三姐姐是要奉昭郡主给你让路?”
奉昭郡主?
亲王之女?
明楚不吱声了。
其实明檀还挺不喜欢那位奉昭郡主的,前年金菊宴,她自个儿作谱弹奏了一曲《与秋宜》,众人皆赞泠泠动听,实乃仙乐,花主之位无有异议。
谁成想这位自云城归京的郡主突然跑来凑热闹,嘴上说着只是玩乐大家随心便好,然一个小家之女没有选她就立马掉脸子,后头的谁还敢开罪?投菊之时只好纷纷改选。
说来这位郡主也挺不自知,以为自己得了花主便真是艳冠群芳才华横溢,归京这两年四处凑热闹出风头,赏花宴饮常能见到她的身影,可她一出现,总能让原本松快得宜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大约是因着花主一事,奉昭郡主也不怎么喜欢明檀,偶尔会面,总要找她麻烦。
好在明檀不是什么能受气的性子,虽不能明面冒犯宗室皇亲,可她能说呀。
这位奉昭郡主自小在西南边陲长大,规矩也就比明楚好上那么一点,还不如明楚会武,吵不过能动手。
两人对上时,明檀时常大谈礼法引古论今绕得她应不上话,且明檀身边还有不少这种贵女,一唱一和起来更是十分要命。
今次奉昭郡主也在,明檀思忖着,今儿最好不与之接触,毕竟她是为着舒二公子前来,倒也不必给人留下什么牙尖嘴利的印象。
然而明檀并不知,方才撩帘张望时,她想偶遇舒二公子的目的,已经提前达成了。
章怀玉原本是受不住自家堂妹磨他,应下了请舒二前来品茶。可章怀玉哪是什么能安分品茶之人,刚和舒二提了一嘴,舒二便知不对,问出了实情。
不过章怀玉应都应下了,舒景然知晓实情,也不得不帮他在堂妹面前挣下这个面子。
舒景然先前打马游街,被那些个瓜果扔得浑身都疼,心里阴影还未消散,又要被一众闺秀围观,他想想就觉得头皮发紧浑身都不自在。
于是他向章怀玉提议,不如广邀京中才子一道品茶论诗,与他堂妹的诗会隔园相置,如此一来,风雅热闹相宜,他也不必一人独遭苦难。
也是因着这一提议,今日平国公府门前才有了这般车马喧阗的壮观场面。
“你真不去?”春正大街街口,舒景然停步问。
江绪疏淡地扫了眼这热闹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