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在十六岁那年冬天掉进北疆的冰河。
如果我没有见过邱蝉的小孩儿出生几天就早早夭折。
如果医术精湛的陈太医也能肯定地告诉我,小孩儿会很好很健康,而不是指望着先祖们庇佑。
如果我同姜初照从年少一路顺顺当当地走到今日,情浓不减,彼此安康,即便有一个孩子出了差错,也还能在接下来的日子,拥有弥补的机会。
那此刻的我一定不会这般难过。
此刻的姜初照一定不会哭成这副模样。
我们都晓得,这是我二人第一个孩子,也是我们最后一个孩子。
没了就是没了。再也无能为力,再也担负不起。
“乔不厌,我早就已经不奢求你喜欢我了。”
他望着我,肌肤下满布着鲜红的血,似要冲破肌肤阻隔,溅落在我眼前:“但是才四个月的孩子……你到底有多不能忍受他呀,你为什么连个念想,也不肯留给我呀。”
“他……不够好,”我试了好几次,终于能发出声音来,但摸一摸他的脸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于是只能在被窝里,勉强笑道,“陛下,值得有……更好的小孩儿呀。”
入眼处。
陈太医去而复返。我正诧异着,我二人都商量好了的他装作不知情,可他现在是要做什么?
就见他放下药箱,跪在殿门处,面向姜初照俯身大呼:“是老臣给娘娘的药,都是老臣的错!娘娘的身子骨现在极其虚弱,已经不够好了,所以请陛下不要再质问娘娘,陛下想治罪的话,就请治老臣的罪吧!”
姜初照没有回头。
他朝着我凄惨地笑了笑,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淌:“乔不厌,他们都护着你。朕也想护着你。但是你啊,你总是让朕很失望。”
我别过脸去,不再看他,怕自己也跟着哭出来:“陛下,你说得都对。臣妾,配不上你们的好。”
他用手掌捂住我的侧脸,使我转过来不得不看他。
“你欠朕一个孩子。哪怕是到了下辈子,你都要记得还给朕。”
我刚要点头说好呢。
就见他面上血色急剧退却,瞳仁蓦地收缩,喉结上下滚动——
下一秒,有无边鲜血从他口中轰然喷出,悉数溅落在我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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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浓妆
这场面有点吓到我了,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包括脑袋,都变得空荡荡的。
远处的陈太医见状连滚带爬地到了姜初照面前,却又被他大力地推开,最后踉跄几步跌倒在地上。
我不清楚为什么吐血了的人还有这样的力气。
很想知道他现在到底好不好,也很想抬手给他擦一擦。
可他对我苦笑了几声,然后抬起手,手背一下一下地刮过我的脸颊,像是要把脸上的血涂匀:“乔不厌,你记得吗?我从西疆回来的那天,你也被我气得吐血了。每一次宫宴,看到你盯着别人的酒杯,馋成小猫一样,我就觉得难受,问自己为什么要气你,问自己怎么弥补你。”
也是到那一日才知道,他是知道我馋酒的。但我早就不计较这些事了,我就是一个不太记仇的人,尤其是对他。
于是呜呜咽咽地哭:“不用弥补了。你让陈太医,给你瞧一瞧行吗?”
两行泪从他眼眶涌出落在我的被子上,他难过的形容也落在我的眼睛里:“朕死不了,甚至觉得轻松了。你也把我气成这样。我们,就这么,扯平了。”
他说。
我们就这么,扯平了。
除夕大雪,因小产遗症,寸步难行。卧床一夜,难入深眠,听长合殿传来的丝竹歌舞声。
元日晴好,起床对镜装扮,等了一日,未等来故人踏进丹栖宫。待乌金西沉,斜阳入窗,望镜中人安静模样,拆发髻,卸红妆。
二月春风寒凉,飞檐雨水成珠尽显料峭。裹毛氅到殿外,见鱼缸水似冰非冰,去年秋上放置的锦鲤已不知去向,只见几根青荇被风雨吹得飘摇。
三月时春和景明,花浓柳静,躺在摇椅上听花园那边欢畅的嬉笑,隔着琉璃窗数高空红红绿绿的风筝。
陈太医给开的药已数不清吃过多少副,只知道现在的我从头发稍到指甲缝,都是苦涩涩的味道,很不好闻呢。嘱咐宫女去御膳房再拿些梅子肉、桂花蜜和山楂糕回来,再去惜薪司领一些好闻的炭火,去司药司取一些迦南或苏合。
或许变得香香的,姜初照就愿意来见我了。
等到四月时,竹枝剪月影,熏风入罗帷。我已不愿意出殿门,但却很喜欢装扮自己。每日清晨起来,都穿上最好看的衣裳,戴上最贵重的首饰,搽最白皙的粉,铺红润的胭脂。然后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