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理,朝堂上讲得多了,什么为国为民,大家心里都清楚。说到底,人活一辈子,首先不过是想自己过得好,想家人好好的。在此之后,有些道义和原则,也就差不多了。”
“可母后,”李蓉抬眼看上官玥,“你过得好吗?”
上官玥没有说话,她努力想要镇定,想要如同平日一样,高傲冷淡,可是在触及李蓉温柔中带了几许平和的眼神时,上官玥便愣住了,李蓉叹了口气,缓声道:“母后,上官家需要一把刀鞘,不然早晚有一日,要么它伤了川儿,要么他被川儿所折。”
“我今日所作所为,并非想与世家对立,也绝不是要站在父皇这一边,想要伤害您和舅舅。”李蓉声音温和,认真道,“恰恰相反的是,我只是希望我的家人,都能过得好。”
“我希望川儿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自己想要的人生,他只要尽了自己作为太子和君主的责任,他就可以像人一样活着。”
“我希望舅舅和阿雅这些族人,能在我所看到的年岁里,平安终老,不受风雨。”
“我希望大夏百姓能够安稳过日子,希望我所在的国家,能平稳昌盛。”
“我甚至还希望,有朝一日,您和父皇能够重新回到这座北燕塔来,一起看看星星,说说心里话。”
李蓉说着,忍不住笑了:“我知道我的希望都很奢侈,可这其实就是我终其一生,想要做的事情。而我想要做这些事情的第一步,”李蓉认真看着上官玥,“就是上官家的权力,不能成为会伤我和川儿的刀。您说了,它是我们依靠的母族,上官家需要由川儿所带来的权力,这个权力由我们给它,就必须由我们控制。”
“这就是川儿不肯和阿雅成婚的理由?”上官玥皱起眉头,似是明白过来,李蓉平静道,“这是一块试金石。婚事在朝堂之中或许算不上一件大事,可如果川儿连这件事都无法掌控,那这就是一件大事。”
“而且,若川儿和阿雅成婚,那川儿在陛下那里,便绝对不能继承皇位了。”
“母后,”李蓉说到这里,也有些累了,她抬眼看向上官玥,“我与舅舅的事,你不必管了。您只要明白,我心里,”李蓉伸出手,有些生涩抓住上官玥的手。
打从她成年以后,就少有这样类似于撒娇的孩童举动,上官玥轻轻一颤,就听李蓉道:“母后和家人,一直很重要,就是了。”
上官玥没说话,她低垂着头,好久后,她抬起头来,苦笑道:“你和你父皇,真的太像了。”
李蓉迷茫抬眼,上官玥低哑道:“你们总是把感情和权势混杂在一起,许多时候,我都不明白,你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你在朝堂上说,你为了大夏江山,你此刻对我说,你是为了家人,你说的话真真假假,我都不敢信了。”
李蓉没有说话,上官玥站起身来,低哑道:“其他也不多说,我先回去了。裴文宣死了你也不必太过难过,日后会再为你另行择婿。”
李蓉垂下眼眸,没有多说,上官玥似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她转过身去,径直出门。
李蓉一个人坐在原地,静兰上前来,迟疑着道:“殿下,驸马出事,我们要不要……”
“去找素服来,”李蓉平静道,“换上吧。”
“如今未见尸首,”静兰急道,“先去找人才是,殿下切勿太过伤悲……”
“他不会死。”
李蓉肯定开口,静兰愣了愣,就见李蓉神色里满是笃信:“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死?”
静梅听到这话,一时有些慌了,她不敢开口,就转头看静兰,静兰犹豫了片刻,终于才道:“殿下,人还没回来,去找找吧。”
李蓉应了一声,没有多话。片刻后,她道:“你们下去吧,我自己再缓缓。”
旁人只当她是悲伤太过,便退了下去。
等人都下去后,李蓉静静坐了许久,终于起身,坐到书桌边上。
她拿出纸来,想写点什么,她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就随意写着,许久之后,等她反应回来时,才看见那纸页之上,密密麻麻,全是裴文宣的名字。
李蓉静静看着裴文宣的名字,看了许久。
她突然发现,自己有好多话想和他说。
她想和他说一说自己的母亲,也想和他说一说自己的父亲。
她有许多话,都在放心里,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她说出口的人,只是裴文宣。
因为其他人不明白,她也说不出口。
只有裴文宣,她觉得只要自己开口了,告诉他,他就能懂。
他一定能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可惜他不在。
李蓉想着,抬起头来,看向窗外屋檐上的铜铃。
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似如招人魂魄而归。
“裴文宣啊……”
她轻声呢喃。
那天晚上,华京又下了雨。
细雨连绵,而这时候,有一个人,穿着青衣,带着斗笠,披雨疾驰于泥道,而后于天明之前,敲响了华京与黄平县之间第一座城池的大门。
士兵纷纷探出头来,就听那人拿出令牌,在城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