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眸色却是清明依旧。
喻轻妩轻晃酒盏,听此一言,她嘴角扬起饶有兴趣的弧度:“那……我当你嫂嫂好不好?”
微微顿住,云姒略懵一瞬,随后忽而绽笑:“好啊,”下一刻,她便音色清甜唤道:“嫂嫂!”
一笑醉颜酡,喝得再醉,也掩不掉她如皎月璀亮的瞳心,似星河漫天的灵动,她仿若溪涧最清潋的水流,一缕纯净,在这个世间汨汨而过。
喻轻妩静静凝着她,唇边笑痕犹在。
而云姒渐渐开始撑不住席卷而来的眩晕,继续说了没多久,她便慢慢伏在了桌子上,再无动静,像是睡着了。
寝殿突然安静下来,空气像是凝结在了一处,声响全无。
喻轻妩慢悠悠放下酒盏,她淡望着云姒:“太单纯,容易上当受骗的。”
她的声音很轻,而云姒更是深深醉眠,意识已然不清。
喻轻妩目光一扫,女儿家住的地方,东西摆放何处一目了然,不似云迟的屋子,机关暗格不尽其数,她悄探了那么多天,竟是什么都没发现。
这小姑娘一看便生性纯良,重要的东西一定是会贴身保管,喻轻妩静默一瞬,起身径直走至床边,
她俯身往下探了探,倏地手边一顿,果然触及到一木质之物,她很快将那物什从床底取了出来。
目视于手中的锦盒,喻轻妩眸色一深,她绝无可能认错,这锦盒是北凉盛产的梨花木所制,而梨花木,不是其他地方能找到的。
锦盒有损坏修补的痕迹,喻轻妩缓缓打开,乍然刺目。
盒中躺着两段碎裂的碧镯,还有一方绢帛,而那断镯和绢帛上,凝固着触目惊心的暗红血迹。
柔和交叠的绢帛里隐约书写了什么,但喻轻妩没有去展开细看,因为她一眼就发现了那碧镯上刻着的“远”字。
难怪她在将军府这许多天一无所获,她都快要以为自己猜错了,却原来东西根本不在云迟那儿,好在她今日多留了个心眼。
喻轻妩眼底讳莫如深,良久,她将梨花木盒归放原处,不动声色坐回了桌边。
此刻,云姒还沉沦在醇酒的醉梦里,全然不知身边动静,迷迷糊糊间,她唇边溢出一丝微弱低喃:“嫂嫂……北凉真的,那么好玩儿啊……”
喻轻妩神情一动,无声注视着她,淡淡微笑自嘴角翘起:“对,我能带你去,跟我走吗?”
她语调清朗,可云姒脑中混乱,听不太清,只兀自发着低低的呓语,不知在咕哝什么。
“见过陛下!见过大少爷……不,云将军!”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阿七恭禀的声音,喻轻妩顿时怔住。
阿七是一直在外边守着的,先前殿内那两人兴致高涨,把酒言欢,方才又瞬间静默了,好一会儿都没个声响,她大概也能想到里边的人已是烂醉如泥。
而陛下和云将军突然来此,令阿七很是心慌,姒姑娘和玉嘉公主在御乾宫饮酒作乐,如此逾矩,万一陛下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午时日光正暖,舒徜天地间。
殿外,云迟看了眼阿七,他并不意外,阿七从侯府到了这处,他是知道的。
云迟问道:“她们不在东偏殿,是来这儿了?”
阿七低着头,只好如实照答:“……是。”
阳光流涟在那如墨深沉的黑金蟒袍上,齐璟负手静立,他神情淡淡,不必言说,已让阿七感受到了沉沉的压迫。
阿七将头垂得更低:“……奴婢这就去通禀。”
她言罢,只能转过身去。
阿七方才抬起手想要推开殿门,这时,一声轻轻的吱呀,殿门被人从里边慢慢打开了。
双手悬在半空,阿七一愣,只见那人颊染绯红,开了门后就懵懵懂懂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醉眼朦胧地望着他们。
阿七试探性地低唤:“……姒姑娘?”
声音从耳畔传入,云姒这才有了点反应,她眨了眨眼,尝试挪动,谁知刚提起脚步,一阵剧烈的晕眩感直将她扯入无尽深渊。
双腿一软,云姒踉跄之下人蓦地向前扑去,阿七一惊,正想去扶,但边上那玄衣之人更快。
齐璟极快前踱一步,手臂一探,便托住了云姒的腰身,将她稳稳揽进自己怀里。
而云姒则是一头撞上他坚硬的胸膛,微痛间骤然落入了那人的温冷的怀抱。
浓醇的酒气幽幽弥漫,握住她腰肢的手忽然一紧,齐璟低眸,声线微沉:“你喝酒了?”
闻言云迟略一凛眉,睨向阿七:“怎么回事?”
她也想知道姑娘和公主怎么就喝起来了,阿七声音越来越小:“奴婢也不知道……”
云迟剑眉深凝,刚想说什么,埋在齐璟怀中的那人突然动了动,云姒倏地抬起娇红的脸,烟眸荡漾丝丝迷离:“嫂嫂!嫂嫂睡着了……哥哥快去……”
云姒指着殿内,却是望着抱她的那人,喊他哥哥,声音软软糯糯,话落,便不由分说地要将他往殿内推。
似是对她将自己认错颇为不满,齐璟眼尾一瞥云迟,清冷漠然,而后他稍一俯身,便将云姒打地横抱了起。
被他这么一睇,云迟微顿,心中莫名,这与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