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望取士舞弊,这对大多数寒窗苦读十几年的士子们无疑是巨大不公。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十几天后就陆续有各地士子,甚至德高望重的博学大儒赶来雍京,透过各种渠道向齐帝陈情,强烈要求彻查。
于是齐帝将此案交给了太子。
李凤鸣皱眉,翻看着卷宗:“太子查到什么了?”
五月初五。檀陀寺。寄唱会。
她清晰记得,那天她随闻音去寄唱会上看热闹,遇见了萧明彻、廉贞还有福郡王夫妇。
当时确实有神秘人士售卖“御前对答”的机会,事后闻音还为此痛心疾首。
萧明彻干咳两声,沉声道:“查到那场寄唱会上,恒王府的一位师爷,还有我,都在。”
李凤鸣闻言猛地扭头,惊讶看向他。
*****
所有人都被屏退,议事厅内只剩李凤鸣和萧明彻二人了。
李凤鸣懒散靠着椅背,垂眸拨弄着涂了蔻丹的指甲,似笑非笑。
就算查到萧明彻曾出现在那场寄唱会上,齐帝但凡带点脑子,也绝不会怀疑他是那个舞弊售卖殿前对答机会的神秘人。
因为夏望取士由吏部与大学士院协同主理,太子率众亲王全程督办。
而吏部是太子的势力范围,大学士院则主要由恒王掌控,萧明彻根本不可能插手到“御前对答”那一步。
眼下齐帝既将太子遇刺案交给萧明彻,就表示齐帝带脑子了,没怀疑萧明彻。
李凤鸣也丝毫没担心这个,她最想知道的是:“你怎么向你父皇解释的?”
寂静的议事厅内,她的声音显得轻轻渺渺,慢慢悠悠落地,荡起回音。
萧明彻极力做无辜状,垂眼睨着她,却明显有点紧张。
仿佛曾经打碎花瓶,却一直没被察觉,许久后终于忍不住良心苛责,主动要向家人坦白的顽童。
“那天,我花千金买下一斛珍珠,还记得吗?”
关于檀陀寺那场寄唱会,萧明彻今日是鼓起很大勇气才坦白的。
他想,让李凤鸣从他口中知道真相,总比将来从不知道什么人嘴里知道要来得好些。
“原来如此。”李凤鸣笑着点点头,双臂环抱在身前,目光随意地落在卷宗上。
“恒王在取士中舞弊,你们早知端倪。五月初五那天,其实是循着恒王府师爷去的寄唱会?”
萧明彻握拳抵唇,不太自在地轻咳两声。“嗯。”
“京兆府从飞贼口中查到寄唱会上有人贩卖殿前对答的机会,这事,也是你的手笔?”
李凤鸣仍旧看着卷宗,虽是问句,心中却已有了答案。
“嗯。”萧明彻又出一个单音。
“天价买珍珠,想来也是故意的了。”李凤鸣淡淡勾唇。
萧明彻觑她一眼:“最初的计划,是由萧明迅任意出高价买一件东西给他的妻子。”
“福郡王?”李凤鸣颔首,“后来你看到那斛珍珠,发现是你早前送我的那些,所以临时改成由你来出这风头。”
她早该想到,萧明彻只是有时思路清奇,却并不驽钝。
他能凭一己之力,从一个不得齐帝爱重、没有后盾依凭、备受打压与轻视的郡王,不显山不露水地跃升亲王爵,这能是什么池中之物?
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凑巧。
五月初五,他刚好去参加了那场寄唱会,刚好以天价买下一斛珍珠,让人印象深刻。
更刚好在时隔大半年,京中爆出“夏望取士疑似有人舞弊”的节骨眼上,可以有理由完美解释他当天为何出现在那里——
为博妻子欢颜,一掷千金。
只需这一句话解释,简单明了、合情合理,淮王殿下就能轻松将自己从夏望取士舞弊案嫌疑中摘出来。
“你这布局时间拉得这么长,居然还能在一开始就周全所有细节,”李凤鸣抱拳拱手,“厉害,佩服。”
她也是猪油蒙了心,竟真信这家伙是个自保都勉强的小可怜。
萧明彻是有短板和不足,却也自有他的城府与章法。有没有李凤鸣这个人出现,其实对他影响不大,最多有时法子笨些、代价大些、多走几步弯路,如此而已。
这么看来,两人之间的共生盟约,她能回报给萧明彻的东西,远没有她从前以为的那样够分量。
他根本就没那么需要她。
算来算去,还是萧明彻吃亏些。
李凤鸣握拳置于桌沿,自嘲地笑着摇摇头:“还好你没真想算计我,不然我怕是早就骨头渣都不剩了。”
萧明彻急急握住她的手,大掌将她的拳头覆在掌心。“别瞎想,我算计你做什么?当初只是以防万一,所以才没多说。”
若“夏望取士舞弊”这案子最终没能掀动波澜,那就白忙一场,提前说与李凤鸣听不过徒惹笑话。
他也是要面子的。
李凤鸣笑觑他,中肯道:“你不提前告诉我,这一点错都没有。”
那时候他俩还没合帐呢,关系古古怪怪,于情于理都没必要和盘托出。
她若过深介入齐国皇嗣之间的争斗,对她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